朝臣从未有过的群情激奋,都想要凭窦尧之事扳倒傅英辞,让傅疯子彻底消失在朝堂之上。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先帝并未处置傅英辞。
自那以后傅英辞成了铁打的监察御史,弹劾如流水一般密集,力道只增不减。
傅疯子的称号越叫越响,官员们恨得牙根痒痒。
沈萩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先帝会对傅英辞这般仁慈,或许是靖安侯府当年的军功太过卓著,又或许傅英辞只是过了嘴瘾,无伤大雅。
但是非黑白,皆有对错。
她不可能明知真相却依旧袖手旁观,何况她要拉拢傅英辞,此事便得为他处理的清楚明白。
对于傅英辞接下来的每段路,每次波折,沈萩相信她比他自己还要了解。
沈萩再次约见尤氏,出了些许意外。
她发现尤氏身边有人跟踪,起初以为是窦尧派的,后来发现那人鬼鬼祟祟跟她到窦家,又兀自离开。
她不得不更加小心,好容易打听到她去书肆给孩子买书,沈萩便提前等在书肆雅间,趁她挑书的光景,让青栀将她引了过去。
尤氏年逾四旬,穿着赭红色长襦,月白色褙子垂到膝间,她是商户出身,窦尧娶她时还没考中举子,娶了她,尤氏拿嫁妆去补贴生活,疏通关系,听闻窦尧在江淮很是吃得开,想必便是因为尤氏的打点。
因为操劳还有商户女的身份,故而尤氏给沈萩的第一感觉,并没有京里官眷那般自信随和,她虽尽量微笑,但笑容里搀着几分局促。且脸上皱纹逾越了年龄,笑起来时眼尾厚厚一匝。
“是沈家二姑娘?”尤氏怔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上回茶肆…”
沈萩起身迎她:“上回实在对不住,我有事先走了,让夫人空跑了一趟。”
尤氏受宠若惊,她没接触过太高官阶的女眷闺秀,心中其实很惶恐,但见沈萩雪肤玉肌,面若芙蓉,为人却很随和,不由松了捏紧的手指,跟着笑道:“不妨事的。”
沈萩目光略过尤氏的手,照理说窦尧是官,尤氏又不缺钱,尤氏的手合该好生保养的,但她手背皴裂,像是常常干活的样子。
沈萩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说道:“窦夫人,我让小妹捎信与你约见,实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你来之前,可有跟窦大人交代?”
尤氏讪讪一笑:“沈二姑娘让我悄悄的来,想来今日要说的事有关我家大人,既如此,我便不会跟他讲你我见面的事。”
来之前,尤氏反复掂量,也是忐忑不安。她同沈家素无往来,高官女眷又几乎没人愿意与她走动。她是商户女,自己也知身份卑微。但那日花宴,本该去净房的沈四娘子却避开众人,单独与她递了消息。
她当时诧异,夜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且就胡思乱想起来。
其实她约莫也猜到什么,自己在江淮侍奉婆母,数年不在夫郎身边,刚进京,夫郎又与她不亲近,无需求,她便知道,夫郎一定有人了。
尤氏不敢闹,一来夫郎翅膀硬了,二来怕娘家人担心。毕竟当时她嫁给窦尧,是忤逆了父母原本的安排,她不想叫他们看见她过的不好。
沈萩看着短短一瞬她的神色变化,心里也开始疑惑:“窦夫人猜到我今日要说何事了?”
尤氏咽了咽嗓子,微微抬起眼帘:“男人,总会有三妻四妾的,何况我家大人如今跟从前不一样,我人老珠黄,不好叫他守着我一人过日子。”
沈萩摇头,没有触及她的底线,她便会一味容忍,装糊涂。
“窦夫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尤氏一愣,沈萩快速回忆当年尤氏死后的情形,缓缓开口。
“村里做豆腐的姑娘看中书生,但书生家里很穷,姑娘觉得他读书上进,可以依靠,便不顾父母阻拦嫁给书生,之后卖豆腐,绣花,洗衣裳,但凡能干的活儿都没日没夜去做。
后来书生果真争气,一路考到京城做了状元郎,卖豆腐的姑娘高兴坏了,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爹爹就快回来接他们娘几个去京里享福了。阖家高兴,只那状元郎变了心….”
尤氏捏紧手里的帕子,焉能不知她在借故事暗示自己,她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状元郎没有如期回家接他们,而是在京中攀上高官的女儿,欲迎娶她做妻子。后来为了解决后顾之忧,状元郎不得不偷偷赶回家中,趁着夜黑风高,将妻子,还有三个女儿全都掐死了,他本想斩草除根,把唯一的儿子也杀死,但临了手软,留了活口匆忙离开。”
尤氏打了个冷颤,眼睛里充满着不敢相信。
她也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沈萩在讲述时,眼睛淡淡地看着她,就好像在讲尤氏的事。
“状元郎如愿娶得娇妻,婚后恩爱,官场平步青云。但有一日,娇妻得知状元郎还有个儿子,遂勃然大怒,私底下找来杀手,追踪赶往状元郎老家,找到了躲避的孩子,将其残忍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