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周二双更

沈晗霜将目光从食盒与其中的石榴上收回来,语气平静地问眼前的祝隐洲:“殿下,这些石榴是?”

“我剥的。”祝隐洲言简意赅道。

沈晗霜静了静。

她没想到祝隐洲不仅给她从家里带了石榴来,还亲自提前剥好了。沈晗霜方才以为会是哪位侍女经的手。

无论是沈家还是明家,沈晗霜身边的家人都曾为沈晗霜剥过石榴,身为长辈的爷爷和外祖母也不例外。

家里什么都不缺,本也不必由他们亲手做这些,但这是家里人对她的关怀与亲近,沈晗霜也记在心里。

但祝隐洲那双提笔握剑,翻动折子与书页的手,从未做过这些事。

他心有丘壑,却开始将这些琐碎的事情也放进心里。

但以前没有过,如今有,沈晗霜也不需要了。

沈晗霜开门见山道:“那日,殿下与我都拒绝了皇后的赐婚。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已经彻底翻页了。”

祝隐洲定定地看着她,温声道:“我是拒绝了皇后的赐婚,但并非不想娶你。”

他只是不想让任何人插手自己与沈晗霜之间的事,却不代表着,他会改变想重新娶她的念头。

但沈晗霜淡声回他:“可我不仅是想拒绝皇后的所谓‘好意’,也是想拒绝殿下的心意。”

看着他做的这些事情,沈晗霜已经相信祝隐洲的确是想挽回与她之间的关系。

但她不想。

沈晗霜并未触碰那些祝隐洲亲手为她准备的石榴,她起身离开前只留下了一句:“这些事情,殿下今后都不必再做了。”

祝隐洲安静地立于沈晗霜身后,只字不言,沉默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行宫中的女眷们便一一搬去了青云寺。沈晗霜和春叶也被引路的侍女带到了属于她们的寮房。

沈晗霜和春叶的屋子挨着。沈晗霜都看过之后,发现因为位置的缘故,唯独自己的寮房窗外是一片怡人的秋景。

而这一进院子里虽然还有好几间屋子空着,却似乎再没有别的人搬来,其余人的寮房都离她这边有一段距离。

引路的侍女适时解释道:“皇后娘娘知道姑娘喜静,特意命人将这一处院子单独留给了姑娘居住,没再安排别的女眷。”

“多谢娘娘恩典。”沈晗霜垂眸应道。

她知道,自己又该去见皇后,向皇后谢恩了。

即便她从未要求过这些特殊的对待,但上位者给了的,便是恩赐,受着的人须得感恩戴德。

同春叶一起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后,沈晗霜换了一身裙衫,转而带着春叶一道去了皇后暂住的寮房那边。

皇后住得离沈晗霜不算远,但中间隔着几处庭院,沈晗霜也走了好一会儿。

而一路上,沈晗霜发现原本应随处可见的僧人们都不见了踪影,周围这一片似乎都只有随皇后来洛阳参加秋

祈的女眷们。

沈晗霜猜测,因为女眷们入寺清修一事,僧人们或许都提前转去了寺里的其他地方居住。

她们这么多女眷住进来,或许还是打扰了原本便在寺中清修多年的僧人们。

可秋祈一行结束后,她们从此处离开,又有多少人会继续虔诚礼佛?

或者应该问,即便此时身处青雾袅袅的寺庙中,又有几人当真能做到心无杂念,清净无尘?

走到了皇后所住的寮房前,沈晗霜收敛心神,无声轻吐了一口气,将春叶留在外面,独自抬步走了进去。

甫一看见沈晗霜,皇后便笑着招她走近:“给你安排的屋子,可还满意?”

沈晗霜面带笑意,柔声回道:“很喜欢,多谢娘娘费心安排。”

“喜欢就好。”

皇后欣慰地看着她,温声道:“寺里冷清,我担心你住不惯,便想着找一处景致好些的地方让你住,总不至于太过乏味烦闷。”

“这里很好。”沈晗霜轻声说着。

皇后摇了摇头,似是慨叹:“自然还是比不上家里。”

想到了什么,皇后转而问起了明家老夫人的病情。

沈晗霜神色如常地回答道:“多谢娘娘挂怀,民女的外祖母还是之前那样,风寒久不见好,但情况也没有变得更差。”

皇后忧虑地问:“还没痊愈吗?两位太医照料得可还算仔细?”

“两位太医都尽心尽力,”沈晗霜眼睫微垂,难掩担忧,“但外祖母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病了之后恢复得有些慢,应得再养一段时日。”

皇后:“秋冬时节生了病,是得好好养着。”

“有你这样好的孩子常在跟前照料,老夫人心里应也好过些。即便病着,应也会少些难受。”

皇后的声音里忽而有些藏不住的低落。

沈晗霜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侧首看向皇后。

便见皇后此时有些出神,似是忆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

“娘娘,您……”沈晗霜欲言又止。

皇后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人后眉眼柔和地笑了笑。

“无事,我只是想起了我那个没能出生的女儿。”

“我是不是不曾与你说过那个孩子?”

闻言,沈晗霜没有接话,随即便听见皇后神情悠远地与她说起了当年的一桩旧事。

沈晗霜之前只知道皇后当年嫁进王府后曾怀过一个孩子,但在怀胎七月时,她不幸小产,失去了那个已经成型的女婴。她自己也因此差点没能从鬼门关回来。

但在听见皇后说起内情时,沈晗霜心里一紧——

“那个孩子,是因为隐洲,才没了的。”皇后神色间难掩悲戚道。

沈晗霜安静地听皇后继续说着当年的意外。

据皇后所说,那时祝隐洲病了一场,高热难退,醒来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皇后不放心只由嬷嬷照料,便亲自喂他服药,守在他身边看顾。

但那一日,却非要去他母亲生前居住的松荷院。皇后担心他出了屋子后再见风受凉,便想为他系上披风。

可祝隐洲许是以为皇后想要拦他,不让他去生母的院子,便推了她一把。

皇后因此摔了一跤,小产了。

祝隐洲应是被当时的场景吓得不轻,在原地站了许久,只一言不发地看着那滩血色,嬷嬷们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他带回屋里。

皇后醒来后命令所有人都不许再在祝隐洲面前提起此事,更不许再在他面前提起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