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药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以前总觉得药苦,可现在才发现其实心比药更苦。沉默了许久,我才说道:“陛下还记得她小时候你喂她吃饭,哄她睡觉,陪着她嬉戏玩闹的样子吗?”
刘彻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她刚会说话的时候,最喜欢叫的便是‘阿翁’了,因为她说她最喜欢的人就是阿翁!”我继续说道。
刘彻慢慢地低下头去,暗自抹了一把泪,说道:“我……”
“妾还记得”,我打断他:“陛下那个时候说要让她做大汉最幸福的公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陛下还记得吗?”
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于我们两个人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仍旧记得卫长公主刚出生时,他喜极而泣的模样,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是一种讽刺。他给了她无限的宠爱,让她成了大汉最尊贵的公主,却又毫不留情地毁了她的一声,让她走在我们前面,成了我们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是我对不住她!”刘彻终究没有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仔细看他,我忽然发现他的鬓边多了许多白头发,他一心追求长生不老,可终究还是抵不住岁月的消磨,心底又有些许地同情他。
哭了一会儿,刘彻又擦了泪道:“你好好歇着吧”,随即起身出了门去。
我擦了眼角的泪,没有说话,也没有告诉刘彻,卫长公主临终前已经原谅了他,我就是要他心怀愧疚,永远都别忘了他曾经有多对不住这个孩子!
刘彻让卫长公主与曹襄合葬,一起陪葬茂陵,并绞杀了数十匹宝马作为卫长公主的陪葬,其中就包括刘彻最喜欢,整个大汉仅此一匹天马。此后,他还因此提拔了替卫长公主养马的金日磾,确实也为卫长公主伤感了一阵。但没过多久,刘彻的伤感很快就被另外一件喜事给取代。
元封六年秋八月,小李姬被探出有身,晋为美人,其兄李延年因此被提升为协律都尉,配两千石印绶。
没有了卫长公主,刘彻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他是皇帝,可以很快从伤痛中抽离出来,可我不行,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让我的意志也变得消沉起来,人也病了一场。
小李姬怀孕的消息,立刻就在后宫传开了,而她很快又向刘彻举荐了她的好姐妹丽娟,年仅十四岁,玉肤柔软,吹气胜兰,美貌绝伦与小李姬倒是不相上下,此举无疑又招来后宫众人的一阵声讨。
不过是很常见的固宠手段而已,自己可以做,但别人就做不得,后宫女人的嫉妒心便是如此。我生病期间,早就免了各嫔御的朝请,但得知此事后,思来想去,我还是将所有的嫔御都召到了一起,进行了一番敲打。
“今日召诸位来,原是想大家在一起聚一聚,我病了的这些日子,大家服侍陛下尽心尽力,宫务上也帮衬了我不少,都辛苦了”,说话间,我的目光转向小李姬:“特别是李美人,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李美人服侍陛下勤谨,如今又身怀龙裔,确实是可喜可贺。”
“恭恭喜李美人”,大家齐声祝祷。
小李姬态度谦和:“多谢皇后和诸位姐妹。”
我颔笑道:“陛下的子嗣不多,李美人这一胎陛下和我都极为重视,一应人手用度永巷令皆已配置妥当,若还有什么缺漏的,你就差人过来告诉我,你初为人母,凡事都要当心。”
“唯!”小李姬将坐姿改为跪姿,行礼道:“皇后生了病还为妾费心安排,妾和腹中胎儿都感激不尽,共同祝愿皇后的凤体早日康复。”
“好啊,那我也沾沾你的福气”,我笑了笑,又示意她起身,说道:“你怀着身子不方便,以后像这样的跪拜礼就免了吧。”
小李姬颔首:“妾谢皇后体恤!”
我又回头扫了其他人一眼,说道:“大家都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不用我说也知道李美人这一胎对咱们有多重要,平日里大家喜欢热闹,斗个嘴说个笑话就当是给大家逗趣,我既往不咎,可以后说话做事就得仔细些了,要是让我发现哪个不长眼的胡言乱语的冲撞了,又或是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就别怪我和陛下不给大家留体面了。”
众人称是后又客套了几句,我便放大家回去了,若是以前,我倒不用费这个心思,偏是这几年后宫进的这些人良莠不齐,加上小李姬多年来盛宠不衰,容易招人妒忌,没有孩子的时候看不惯她的人就不少,有了孩子以后,就越发招人恨了,为防止她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不得不提丑话说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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