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便明白了,追问崇应彪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崇应彪看了一眼初月,从她的神情不难看出,她不仅知道,还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从阁楼上往下跳,我要是去晚一步,她还得断条腿。然后,她就开始流血,你是巫医,你比我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你就告诉她,是气滞血瘀!”
“这是大人的事情,她有权知道。”初月冷冷盯着崇应彪,“你凭什么替她决定?你不要觉得你是为了她好,殷郊对大人也很好,你一个时刻面临被弃的质子,比得过国之储君吗?”
时刻面临被弃的质子,说出了崇应彪而今真实的处境,初月的话深深刺痛了崇应彪心底最敏感的柔软,他怒不可遏,一把掐住了初月的脖子,力道之大,初月的身躯径直撞在了身后的梁柱。
守在门外的大司命殿守卫听到这响动,迅速闯了进来,十几把明晃晃的戈矛对准崇应彪,见对方有备而来,他不得不松开了掐着初月的手。
初月捂着脖子,挥手示意守卫退下,她绕着崇应彪不止打量他,崇应彪的目光也警觉地跟在她身上,朝光缓缓道,“这是大商,你一个质子,敢觊觎太子的夫人,好大的胆子。”
崇应彪冷哼一声,“太子?”
太子又如何,他照样可以砍下他的头颅。
“我当然知道,朝光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样。以她现在的样子,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有一千种方法,让她断绝所有生机。”初月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
“你敢!”崇应彪的手已经按在了佩剑上,他在心里暗暗计算,如何才能从那十几个守卫手中全身而退。
初月只是笑,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嘲笑,她无情嘲讽眼前这个只知杀伐的男人,“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你想要什么?”崇应彪按下内心的怒气与冲动,他已经察觉到初月似乎另有所求,手从佩剑上拿走,冰冷的审视眼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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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那里见过她,前世的大司命殿,第一个被杀的祭司,至死,她都坚称“白狐是妖孽,大王执迷不悟,商之亡矣!”
这么聪明的女人,要是不被杀了,留在殷郊身边,只怕比子娍还麻烦。崇应彪已经完全起了杀心,一定要杀了她,还有子娍,否则便是养虎为患。
“一命换一命,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初月看见了崇应彪眼中的杀意,置若罔闻,但在说让崇应彪帮自己救一个人的时候,冰冷的目光忽然变得无奈。
冰冷肃穆的雪山之巅,温暖的阳光普照,雪山映金辉,温柔而祥和,“你帮我救那个人,我帮你救朝光,我会告诉她,她是气滞血瘀,只要你能封住别的嘴,也许这一生一世,她都不会知道。”
被人威胁的感觉,崇应彪不喜欢,爱人,会变成敌人威胁自己的软肋,在自己还未强大的时候,软肋为人所知,是一件极为不利的事情。
而且崇应彪感觉到,初月要救这个人,是个不好救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大费周章在这里等自己。他转身就走,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是喜欢她,但我喜欢的女人可多了。为她一个,连我自己都搭上,那可太划不来了。”
“那你就等着吧。”初月口气强硬。
崇应彪的脚步停了下来。
朝光一直留在东宫,殷郊忙于建造祭天台,终日不见人影,见不到殷郊,朝光的危机感少了大半,她感觉自己得了半刻喘息之机,宫女端上药,不管多苦,她都会乖乖喝下去。
活下去的想法占据了她的心灵,她总会看着胸口的赤金蝴蝶出神,教会她勇敢的少年,给予了她一颗坚韧的心,修复所有的伤口。唯有对来生相遇的期盼,能够暂时修补她内心坍圮的缺口。
卧病在床的闲暇时,她觉得无聊,于是跟着宫女们一起编各种精美的带子和花纹繁琐的结。她还会教宫女们写字,帮她们代写家书。她们的美好希望各有不同,却同样简单,父母家人健康,兄弟姐妹平安,对恋人的思念与祝福。
朝光看着她们的真实,内心的世界再度摇摇欲坠,这是个虚无的世界,一切在此停滞,已经死去的人和消失的感情支撑着一切。用来暂时躲避的坚硬的外壳,抵不过强大如山的王权,一切早晚会化为灰烬,连带着世界的主人,一道被碾为尘埃,可她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