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索性痛快招认:“磨损加著他身的折磨实难忍受,自你去后他的记忆变得越发模糊,行为也日渐不大受控,所以……”

长乐茶馆里又飞出一物,钟离再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茶壶。

“……今日才刚回来,不想听一耳朵坏消息。”

朱樱咬牙切齿:“我上辈子是不是手贱救了寿瘟祸祖,这辈子才倒霉透顶总遇上这种事?”

钟离苦笑,他是个魔神,不是星神,只要那份契约存在一天,提瓦特的纬度上他甚至不能轻易离开脚下的星球。

“好消息也是有的。”

青年侧头努力想了个“好”消息出来:“往生堂新客户大酬宾,第二碑半价,了解一下?”

“……”

茶馆里半晌无声,钟离抱着茶壶茶盏转身疾走。

医者要打人啦!

趁着午前还没热到叫人发昏,莺儿姑娘将熬好的香膏装瓶收纳,错眼瞧见旁边铺子里的老板“哗啦”一脚把木门踢开,檐角两边高高挑了两盏灯笼挂上,这就算是开门要做生意了。

这本是茂才公老爷子家的产业,刚好临着总务司,独门独户位置极佳。打从他们家大小姐与人殉情后老爷子再也无心生意,空了几十年的宅子也只得继续空着,断断想不到忽然间就被人赁去做了个门面铺子。

再说开门出来的老板,曳地长裙素织纱衣,耳着流苏明珰却又白发似雪,发尾随意斜搭在身前,用了根极鲜亮的正红丝绦浅浅束住,突出一个潇洒随性。

莺儿打眼一看便知此人必不是普通门户里养出来的小家碧玉,脸上手上肤色犹如凝脂,透着冷白,周身裹着药材淡淡的苦香。春香窑的老板本人就是个制香大师,可是这样的味道,她也是头一次遇见。

“呀,这位姐姐安好,恍惚不曾在螭虎岩见过您?”

一把嗓子甜的,就和她家上好的甜白瓷一般。

明眸善睐的少女谁不喜欢看呐,朱樱揽揽衣袖,冲她笑眯眼睛:“过来喝茶么,我亲手给你调。”

当然这只是客气的意思一下,莺儿自己还有铺子要打理,如何有空这会儿就跑去旁人屋里耍。

得了邻里好意,她忙不迭点头应下:“多谢姐姐相邀,等晚间打烊了再聚,也好叫我准备些见面礼。”

一时间这螭虎岩的侧街上暗香浮动笑语盈盈,好几位其他茶室的茶客伸头出来看看,又缩回去与跑堂的打趣。

“这侧街上可是开了家来抢生意的新茶馆呢,叫你老板给咱们多上碟干豆腐丝留一留客哦,哈哈哈哈哈哈!”

跑堂的只是抿嘴跟着笑,多一句话也没有——昨儿天快亮那会儿上面突然发话警告大家别为着蝇头小利招惹长乐茶馆,谁知道这位背后站着谁?

说不定人就是七星之一呢。

新开的铺子,总有走过的二三路人好奇探看。见里面布置的还挺得趣儿,不多时便有人呼朋唤友前来凑热闹。

老板朱樱窝在柜台后面,满心想着总要雇个手脚干净麻利的伙计住在店里看顾。她是懒怠搬东西跑堂收钱的,有那功夫宁可歇着,多给人发些摩拉就是了。

大约十一点前后,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莺儿姑娘远远就望见往生堂的客卿先生手里拎着包点心样的物什往螭虎岩侧街来。胡堂主在他身旁边走边蹦跶,嘴里时不时冒出“火骰子有六个”之类诗不诗曲不曲的句子,间或偶尔问上三两声好不好妙不妙。

依钟离先生的脸色看,或许是极高极妙的。

待这二人走近,一转弯就进了长乐茶馆。

“哇塞!这!这这这!这么漂亮的大姐姐,我说老钟客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早点请大姐姐去堂里小坐呢?”

活泼少女背着手在小馆里转了一圈,后院几竿斜竹疏疏落落,借着日头照在窗棂上,好似整间茶馆都僻在竹林中一般。

“不是钟客卿,是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