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非所问,声音清冽:“酒店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有事也不能告诉你,这不是小孩子能掺合的。”沈家河重重哼了声气,咬着牙根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复习,以后也不许瞎折腾。再让我从孙天师那里听到你又去胡闹做什么天师,集团的生意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
沈司星觉得沈家河实在可笑,而他也的确当着沈家河的面笑出声:“光我坐电梯上楼的几分钟,就看到了三只鬼,再多一只就能凑齐一桌麻将了。爸,你确定不请我帮忙?”
“你……”沈家河瞠目结舌,又惊又怕,“别胡说!”
“一会儿我再去客房部转两圈,说不定能有新收获。”沈司星眯起眼,鼻翼皱了皱,抬头看向天花板,“在楼上,对么?好重的阴气,日久天长恐怕会出事。”
沈家河的理智在恐惧之下一点点瓦解,又听沈司星说:“这件事孙天师处理不了,你去求他,他也会找到我头上。到时候,我就不一定有空了。”
“……过两天,我叫酒店经理跟你说。”沈家河嘴唇蠕动,憋出一句话,他转身欲走,却被沈司星拦住,“还有事?”
沈司星拿出手机,点开银联收款码,一本正经道:“先付定金,十万。公司的生意我没兴趣,也没想早早继承遗产,但请我做法事驱邪,得给钱。”
他生得乖巧可爱,毫无攻击性,五官秀气得不像十七八岁的高中男生,但说的话每个字都带刺。
沈家河气得差点跳脚,好不容易忍住,顶着其他宾客们疑惑的目光,咬牙切齿,掏出手机转账完就走。
百岁宴开场,沈家河又恢复人生赢家的模样,站在台前搂着娇妻,抱着幼子,感谢诸位宾客赏光。
沈司星跟孙天师和老七坐一桌,对沈家河的废话毫无兴致,专心干饭。
吃到一半他放下筷子,抬眸问老七:“你今天话怎么变少了?”
老七面前的餐盘里空无一物,杯中的茶水也没有动过,听到沈司星的问题,他扯扯嘴角:“我平时话很多?”
沈司星想想也是,老七性情古怪,有时能连番发问怼得人说不出话,有时谁也不理
,
宁愿看《故事会》这种地摊文学,
也懒得多说一个字,话多的那是晏玦。
他没再多想,捡起筷子去夹菜,身后蓦地响起一道温婉的女声:“司星,来,看看你弟弟。”
沈司星顿时没了胃口,站起身,就见郑晓梅怀抱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过了百日,婴儿出生时红彤彤皱巴巴的皮肤变得粉扑扑的,眼睛黑亮,机灵地转来转去。
郑晓梅微笑,眼角挤出鱼尾纹,也许是刚生完孩子的缘故,看沈司星的目光,比过去多了几分慈爱:“我生他时你不在,欸,差一点羊水栓塞去了。当时我就想,再过几十年,他在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们兄弟俩要好好相处,彼此扶持。”
沈司星眉心轻拧,不知道郑晓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郑晓梅把襁褓递过来,温言细语道:“小孩一天一个样,趁他还小多抱一抱,以后才更亲你。”
众目睽睽之下,沈司星总不好跟继母撕破脸,松手把婴儿扔地上,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接过襁褓。
百天大的婴儿比想象中敦实,散发着一股奶味和爽身粉的甜腻香气,沈司星抱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生出预料中厌恶的情绪,相反,他的心情很平静。
沈司星睫毛颤动,与他所谓的弟弟四目相对。
婴儿的眼珠子瞪圆了,紧紧盯着他,像看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嘴巴一咧,流出口水。
“给你。”沈司星把襁褓当炸药包交给孙天师。
孙天师笑得合不拢嘴,抱住男婴,张嘴就来:“夫人,这孩子是大富大贵,躺着享福的面相啊!”
沈司星无语,找了个复习备考的借口,提前溜回家。
深夜,沈家的公寓万籁俱寂。沈家河酒席一结束就赶去机场,出国出差了,孩子交给月嫂照顾,早早睡下。
郑晓梅独自一人,像一条幽魂般在空旷的大平层公寓里踱步,她手里攥着一只红色荷包,嘴里念念有词。
倏地,郑晓梅停下脚步,水晶吊灯的灯光落到她的脸上,洗去妆容后,她的印堂隐隐发黑,嘴唇乌紫,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她脚尖一转,趿拉着拖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踩出嗒嗒的脚步声,走进衣帽间。
郑晓梅双膝跪地,打开衣柜,取下几只限量款包,再轻轻推开暗门。
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安置着一只神龛,里面供奉了一只眼睛奇大,占据面部三分之一的人偶娃娃。
洋娃娃的塑料睫毛一眨一眨,玻璃眼珠亮晶晶的,仿若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