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他冒着被汉王陷害的风险也要保下太子。这一次,他的立场还是没变。
只因太子仁德,是值得他追随的明君。
士为知己者死。
他瞥了眼御前带刀侍卫,丝毫不惧地开口道:“太子殿下迎驾疏忽,实非太子之过,都是微臣们的过失。太子丝毫没有藐视陛下的意图,请陛下明察,不要相信小人的谗言。”
朱棣扬眉问道:“你确定?”
杨士奇一撩官服的袍角,在原地跪下。
“臣愿以性命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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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发现晴雯怀有身孕之后,朱瞻基就再没出过几次景云宫,甚至没离开过晴雯方圆三寸左右。
无关紧要的决策都交给了别人定夺,有些实在推脱不掉的要事,他也会在纸条上写好意见,交给百商递出宫去。
他既不出宫,也就不再穿朝服,而是穿着常服,一张俊脸成日在晴雯身边晃啊晃。一会要喂她喝水,一会要伺候她吃莓果,比太子妃派来的老嬷嬷都细心周到。
这日朱瞻基却罕见地穿起了道袍,那道袍从肩头到衣角都绣着竹叶暗纹,墨绿色的竹叶错落有致,与天青色布料相得益彰。
道袍修长,袖角飘逸,朱瞻基本就身形细瘦如鹤,穿上道袍更是显得清风朗月,宛如出世仙人之姿。
晴雯忍不住摸了把他道袍外的罩纱:“你平日里怎么不穿道袍?扮起来这么好看,应该多穿穿嘛。”
“我在宫里不穿这个。”朱瞻基说,“这是去宫外掩盖身份穿的。道袍颜色与青色砖瓦相近,是隐匿在人群中的首选。”
隐匿?晴雯有点想笑,就皇太孙这如苍松般的身姿,一眼过去能看到他哪能看到什么别人,谈何隐匿。
“等等,你要出宫?”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你要去哪儿,危险吗?”
朱瞻基摇头道:“不危险,我只是陪父亲去探望一个人。”
他们要去探望杨士奇,因为这位首辅给太子说话,即将要下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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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一席话,再次保住了太子岌岌可危的地位,却也敲响了杨士奇仕途的警钟。
汉王朱高煦恨他入骨,竟然与都察院内应联手伪造证据,将开州救济银贪污一案栽赃给了杨士奇。
就算再信任首辅,在板上钉钉的贪污罪证面前,朱棣也不得不被煽动起疑心,准许刑部将杨士奇捉拿入狱。
太子听到风声,知道是自己连累了杨士奇,坚持要赶在刑部之前探望他一次。
朱瞻基知道劝不住他,只好主动跟着去——他去了也未必能防住锦衣卫和东厂,但有他跟着,皇爷爷有事就会问他,而不会问锦衣卫。
毕竟谁也不知道,如今的锦衣卫里有多少是汉王的人。
太子和朱瞻基坐了许久的马车,才到了杨府门前:杨士奇没有接受太子的赐宅,现如今仍住在离内城很远的郊外。
他的宅院破败不堪,门环上锈迹斑斑,来应门的老妇也腿脚不大灵光了,看着像是杨士奇的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