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村里一向愣头愣脑的厨子王二居然莽撞开口了:

“说起来,无论是制盐还是捕鱼,都是大王教的本事呀!”

这一句话出来,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立刻冷了场——虽然相处几十日来印象大有改观,但谁又敢当众提及妖魔啊?

不要命了吗?

当然,王二说的大概——可能——或许也还有些道理,似乎——似乎村子还真是靠了这妖魔的指点,才能勉强温饱的……但是,这是可以乱说的吗?

大家沉默不言,悄悄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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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觉得房相公的表现实在不对,从楼观道折返以后,杜如晦思索一夜,还是悄悄找上了长孙无忌,暗自通报消息。

长孙无忌这几日忙得是团团转,除了布置流刺网以外,还要组织工匠试验炼盐,要赶在各地选拔的队正与旅帅入京前将技术磨练纯熟,顺带做些改进——不同于荒郊野岭柴火丰富的五行村,关中的燃料未必有这么充裕,因此要反复尝试,在提炼中节省木柴。

这么多事务缠身,忙得脚都快打脑后勺了,再听到房相公这施施然休假的态度,那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长孙氏环顾四周无人,立刻脱口抱怨:

“再这么着,在下也只能吃颗金丹了!”

你要再吃金丹,政事堂就全甩给我和魏征呗?杜如晦无语至极,默默瞥他一眼。

不过,抱怨之后,长孙相公思路敏捷,立刻意识到这是向同僚甩锅的好机会。他立刻拉住杜公衣袖,热情发问:

“杜公可有门路寻得药王孙思邈么?”

杜如晦皱一皱眉:“听说李淳风与药王颇有交情,应该可以见上一面。难不成是有谁不适么?”

长孙无忌叹一口气,从袖中抽出一张绢帛,小心展开。绢帛上寥寥数笔,恰恰勾勒出一株细长的小草,枝干分岔,叶呈卵圆状,上有短浅的柔毛。

“陛下昨日召见,赐给我这副绢画,命我查一查画上的药物。”长孙无忌低声道:“我问过几位太医了,都说是神农本草中的‘荆芥’,但并无甚出奇的药效。我思来想去,还是想问问孙药王,看这药草有何不同……”

杜如晦仔细端详,只见绢帛上勾勒清晰,笔法飘逸,正是陛下亲笔。

“圣上为何会留意这区区的小草?”

长孙无忌稍稍尴尬,踌躇片刻,才小声开口:

“陛下说,这也不是他想留意,纯粹是因为太子与长乐公主都对草药感兴趣,才让我这做舅舅的找找看……”

说到此处,即使城府深沉如长孙无忌,也不觉微微露出了苦笑:

他这做舅舅的,怎么还从来没听说公主与太子对草药有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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