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啊,”她笑眯眯坐在监视器之前,脸笑得跟一朵绽放的菊花似的,指着镜头里的一双璧人,“真好啊。”
感觉不太像专业导演,而是什么cp脑上头的业余人员。
副导演在旁边反复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管她呢,只要没耽误工作,总导演的精神状态这种事吧……自己也管不着。
尚舒兴高采烈地拿起手里的剧本
,以一种相当欢快的姿态走到何泽书和盛缙身边。
“接下来这出,你俩随着直觉先走一遍,别太紧张,咱们根据呈现效果慢慢调整。”
何泽书点点头。
“尤其是时远,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外表恣意随性,实在内心封闭,这种复杂的人性处理,是得动动脑子。”尚舒拍拍何泽书的肩膀,“不过你别有压力,你的话,没问题。”
“行了,”盛缙在旁边笑,“尚导,你这到底是给他加压还是减压?咱们先试着来一条吧。”
演员表现好的时候,导演就会格外好说话,比如现在。
尚舒“慈爱”地点点头:“行。”
“给就各位了!”
何泽书半闭上眼睛,最后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故事脉络。
“action!”
他睁开眼。
这一幕发生在校园,主人公时远一边是杀穿剧本的“爽文”男主,另一边,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他很随意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时远身上,他眯起眼睛,懒散地伸手去挡太阳。
突然,小路另一头入镜了几个人,打破了这如诗如画的一幕。
领头的一看就是个二流子,单手插兜,几乎把“轻佻”跟“恶霸”这几个字挂在脑门上。
“时远……是吧?”这人拖着相当恶心的调子,黏腻的目光落在时远身上。如果视线有实体,那时远八成已经被他扒了个干净。
不得不说,这群演的演技相当不错,单单就一个眼神、一句话,已经让人产生了生理性的恶心感。
时远并不开口,甚至表情都没怎么变化,淡淡看着面前的三个小丑。
他这副样子,倒是比大声辱骂更能激怒人。
果然,领头的一下子就毛了,三两步走到时远面前:“他妈的个,长了个女人脸的鸭子也敢这么看着我?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
时远还是没吭声,甚至心不在焉地眨眨眼,像是感觉有点无聊,一下子把嘲讽值拉到了姐姐。
领头的额角青筋都出来了,一把扯住时远的领子:“婊子!老子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旁边的小弟赶紧凑上来:“诶呦!哥!你跟这么个货计较什么啊?没听人家说?这贱货一晚两百,谁都给干呢!”
几个人纷纷发出淫邪的笑,恶心的视线在时远身上游走,饶是他再漫不经心,都觉得反胃。
“你们几个,”时远终于开口了,他冲领头的二流子一笑,轻声问,“不知道谁给你们说的啊?”
这二流子活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啊?”
时远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两百一晚的事儿。”
“啊!”二流子突然就又毛了,“你个兔儿爷也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这二百五伸出去的拳头。
所有人——包括时远——都不知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人,齐齐朝旁边看去。
“你好,”六一冲他一笑,“能请你们滚吗?”
为首的被他周围骇人的压迫感镇住了一瞬,顺带的,连嘴硬也缺了点中气:“神、神经病啊?你管哪门子闲事?”
六一微微眯起眼。
突然,这二流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冷汗顺着鬓角就往下淌,突然腿一软就怂了。
他结结巴巴地转身:“我我我、内什么,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几个,走!都走!”
几个混混儿突然就这么屁滚尿流地跑了,时远眼睛里涌上点淡淡的扫兴,但又迅速散去——因为有更有趣的“东西”勾起他的性质。
“又是你?”时远看着六一。
六一没答话,只是慢慢走到他面前。
时远冲他一笑:“阁下真是好心肠,我自杀的时候能碰上你,被揍的时候也能碰上你。”
“时远,你谦虚了,”六一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他,“高中霸凌你的男生,高三的时候自杀身亡;无作为的班主任,在你们毕业之前就疯了;试图□□你的体育老师,从六楼一路滚下来,双腿残疾再也站不起来;而造成你一切悲剧的元凶,你的富豪父母,跟他们的养子——”
“行了。”时远打断他。
六一倒是完全不怕面前的这尊杀神:“你为了解决掉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控分来了这么个烂大学,刚才那种脑积水在这儿不少见吧?现在事儿也办完了,不如退个学回去重考一次呗,还能赶上今年的高考。”
时远抬眸,语气平淡,甚至是温和的:“关你的事儿吗?”
只是阵阵寒气从他双眸里渗出。
——他终于剥离下了那层漫不经心又笑意盈盈的面具:“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笑着回答,语气甚至算得上“正经”:“说过了,我叫六一啊。”
时远紧绷的状态只维持了一瞬,又迅速松弛下来,变回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如果你想举报,或者想替天行道,都没问题,随意吧。”
他转过身,听到身后响起笑声,很轻。
“你这小孩儿也是好玩,我要是想把你踩进烂泥里,救你干嘛?还是两遍?”
时远继续往前走,冲身后人摆摆手,懒懒散散地说:“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呗,谁知道呢?”
“时远,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利。”
盛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大,落在何泽书的耳边,炸开。
他突然有点分不清心里泛起酥麻的是“时远”还是“何泽书”。
——而盛缙的声音还在继续:“全世界都背叛你,我也不会。”
何泽书不受控地停下步伐,僵硬地转身,回头,看向那个男人。
这一幕本应到此为止,但盛缙突然张口,加了“多余”的一句。
“我是来爱你的。”
他语气笃定,何泽书盯着那双淡棕色的眼睛,突然有一瞬的恍惚,他分不清说这话的人是“六一”还是“盛缙”,也分不清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是因为“时远”还是“何泽书”。
他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重复:这只是一句台词而已,只是一句台词而已!
何泽书微微颤抖的手心渗出汗,他下意识想别过头,但做不到,只能直直看着面前那个人,看进他深海一样的双眼中。
有东西在失控——
何泽书在“卡”的声音落下的同时轻轻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