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洛并不知道自己被送医院的经过，因此他恢复意识，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对医院这个环境的排斥。

宗黎所说的假死也让他感觉莫名其妙。

但他很快记了起来，与其说是假死，不如说是重生。

因为他的确死过一次了。

他进入手术室时脑子里走马灯一般回放的一系列画面，以及麦玉宇等人的鬼哭狼嚎都不是做梦。

他是真的，死过一次了。

宗黎好歹是个从业医师，他找的理由至少有几分医学根据。

急救中心的医生护士虽然难以理解，但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希望能多救活一个人的。

医生对聿洛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善意地说：“我建议你还是能够住院几天，确定你的生命体征都已经平稳之后，再回家休养。”

聿洛对医生的建议表示拒绝：“不用了，我现在就想回家，谢谢。”

宗黎也在一旁说：“谢谢医生，我是聿洛的私人看护，我会好好照顾他，并且给他补充营养，麻烦您先帮他办理出院吧。”

一番折腾之后，聿洛由宗黎单独开车送回家。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我帮你们叫出租车。”宗黎把聿洛送到自己车上，转头对小弟们说。

聿洛靠着副驾座，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和他以往坐在宗黎车上的状态基本一样。

小弟们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地看向副驾座黑漆漆的窗户，直到聿洛把车窗按了下去，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向他们挥了挥手。

他们马上收起难过的表情，对着车窗用力挥手：“老大，我们明天再去看你，你一个人回家要注意安全——”

聿洛将车窗升起一些，让窗外的微风能够落在他的脸上。

他安静地吹着风，一路上什么也不说。

宗黎放心不下地转头看他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提议：“把车窗降下来吧？夜里风大，我担心你着凉。”

“不会。”聿洛轻声回答。

聿洛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飘动，一缕额发盖在了他的眼睛上，他并不伸手拂去，反而轻轻闭上眼睛，露出恬静的笑容。

宗黎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抖，车子在路上轻微地颠簸了一下，他不敢再分心，安安稳稳地将车子一路开到辰安。

回到家中，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聿洛看上去有些疲累，但他并不想就这么睡觉。

他走到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再走到浴室打算洗澡。

宗黎在一旁盯得很紧，聿洛走得虽然不快，但还算稳。

聿洛大病初愈的身体并不适宜洗澡，他在浴室门口挡下聿洛，打算劝阻。

“今天先擦澡，等你完全恢复了再洗，好不好？”宗黎哀求。

聿洛淡琥珀色的眼睛冰冷地看着他，一个字也没说，但态度已非常明显。

“或者，我进去帮你洗，这样我也能照顾你的安全。”宗黎于是主动退了一步。

聿洛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他说了一句：“你真把我当小孩儿了。”

聿洛轻轻推开他，走进浴室。

他看着宗黎的眼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放心，我不会有事，再说你不是在每个角落都装了监视器么。”

“你听到我摔倒了再进来也来得及。”说完，他关上了门。

聿洛洗了很久，直到浴室里的雾气将他的大脑完全遮盖，再逐渐退去，让他重回清醒。

这种状态有点像是他几小时前躺在手术台上，他短暂地丧失了感观与意识，就像是被一阵浓雾遮蔽了头脑。

后来浓雾逐渐散去，他把握住了自己的心神，重获新生。

描述起来很简单，但如今想来，是一股无形力量在生死关头把自己拉了回来。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如何做到的。

手术室里只有他和医生在场，而医生宣告他死亡之后就离开了，如果说有什么人救回了他，似乎也只能是他自己。

聿洛认为他有必要弄清楚在他由死而生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必须要维护自己的清洁。

他躺在床上时曾无数次设想他恢复气力的这一天，没有任何事比洗澡这件事更重要。

他第五遍给自己涂上沐浴露，终于让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足够干净。

聿洛换上了干净的睡衣，终于觉得自己远离了医院里那股药水味。

他长舒一口气，拉开浴室门，慢慢走了出去。

宗黎依旧等在门外，他手里紧握着手机，似乎随时都在打算拨打急救电话。

看到聿洛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他喜逐颜开，上前来想要搀着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