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古力忙着晒床单,问:“这么晚了还晒吗?”
古力笑着说:“这两天天气好,十点半天还亮着呢。”
舒遥点点头。
餐厅这会儿确实只有炒饭炒面一类的,舒遥不爱吃米饭,就选了一份炒面,有大块的羊肉,五十八一份,不便宜,不过也理解,毕竟是景区内。
饭后舒遥站餐厅门口伸懒腰,古力也在一旁坐着,问她:“你一个人吗?”
舒遥点点头。
“这几年一个人来新疆的还是挺多的。”古力说。
舒遥再次点点头。
她们不熟,年龄差也大,左来右去无非那两句闲谈,聊完气氛就有点尴尬。
于是舒遥说:“我去溜达溜达。”
古力提醒道:“现在还可以去景区转转,但是景区的车八点就没了,你注意一下时间。”
舒遥点头,道谢。
大概是时间太晚,景区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很多跟团一日游的游客都开始大批量地往回走,换乘中心排了很多人。
舒遥看见那么多人就有点头疼,便打算就近随便转转,结果莫名其妙排到观鱼台的队,又被强行买了二手票,上车后舒遥简直哭笑不得。
好在没有被加价,也没有被骗,舒遥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坐上车,然后经历无数弯,落地。
落地后,舒遥看着成群往山下赶的人,有点懵。
不是观鱼“台”吗?
怎么还需要爬山?
工作那么多年,舒遥早已不是上学时不愿开口询问的社恐学生妹,必要关头还是愿意开口的。
她特意找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询问,大致了解下才明白自己今天来得很不是时候,时间太晚,爬不上去不说,下来也赶不上回去的班车。
总之,就还是被骗了。
舒遥简直无话可说。
至此,也只能返程。
如此一来,舒遥今天什么也没做,换乘中心就关门大吉了。
正犹豫接下来是否要回去时,舒遥手机响了。
新疆本地号。
她接通,发现是古力。
“怎么了?”她问。
古力着急忙慌地,“姐姐!你的鞋被牛叼走啦!啊!贵不贵啊!!!”
舒遥:“……”
她无语望天。
唯一能安慰舒遥的,大概就是,那双鞋,并不贵。
且,是她本来就打算扔掉的。
古力一听松口气,但仍然认真表示,这件事他们民宿会负责,他们老板更不会赖账。
舒遥没当回事,也没打算回去,反正已经丢了,她回去牛也不会吐出来。
于是便询问古力这个时间点她还能去哪儿。
古力推荐徒步卧龙湾。
“大概多久?”舒遥问。
古力说:“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后。
舒遥站在奔腾汹涌的湖前,凉气扑面的瞬间,她意识到,古力说的一个小时,是,单程。
她有点窒息。
短暂的窒息后,舒遥又被美景治愈。
不知不觉间,太阳开始没那么热烈,温度也开始缓缓降低,湖面波光粼粼,像铺了一层碎钻。往拐弯口看,水流变得湍急,跳跃,交叠,涌出白色的水花。
水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有牛有羊,成群的,落单的,伏地喂奶的,仰头喝奶的。
再远处,是深色的山。
更远处,是披了一层银霜的雪山。
舒遥想起甄玉那句:山川河流,草原冰川。
这里是新疆,是位于阿勒泰山中段,地处中国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国接壤地带的喀纳斯风景区。[1]
这里,是什么都能包容的地段。
毕业那么多年,第一次,舒遥有了被接纳的感觉。
她蹲下/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吞下烈日的湖面,不久前还一片碎光的湖面,开始浮现出大片的橙色。
这里的落日不归山底,归湖底。
舒遥看着,没忍住将手伸进水里。
这里白天气温已经高达三十五度,可湖水却冰凉。
湖底大概更凉。
更凉是多凉呢?
舒遥眼神脑袋都放空。
她漠然盯着,待凉很久。
直到胳膊都快有些麻木,舒遥才抽出手指,僵硬着身体站起来。
快十点半了。
起风了。
有原住民骑马路过,狐疑看她几眼,用蹩脚的汉语问:“你不走吗?”
是个女孩,看面貌,估计年龄和古力差不多大。
舒遥能察觉到对方的善意,弯唇笑笑说:“马上。”
女孩点点头,身/下的马忽然开始欢悦喘气,女人拉紧缰绳,待马儿安静,又跟舒遥说:“最近泄洪,冰山也刚化,湖水很急,你不要靠太近。”
舒遥点头说好。
女孩点点头,转身离开。
舒遥正想着是离开还是怎么,耳边马蹄声忽然又由远转近。
她疑惑抬头,看到女孩不知何时从马背上跳下来。
“你住哪里?要我送你吗?”女孩问。
舒遥愣下,忙不迭摆手,“啊,不用不用,我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拦到车什么的。”
“你拦不到的,”女孩说,“这边没有私家车,你如果觉得不安全,我可以喊别人载你,她是汉人。”
“不用不用,真不用。”
话音落下,身后疑似有马蹄声传来。
伴随而来的有几声不太明显的训责。
女孩闻声抬头,看一眼,抬胳膊招呼:“陆!”
舒遥没听清楚,只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回头。
她本意是回头看看来人走哪儿,会不会对她造成安全隐患,她需不需要挪开。
可就那么一回头,只见草原雪山中间,那人骑马而来。
落日早已沉入湖底,只余橙红色的光宛若果酱,浇在雪山山头。
她看着这一切,忘记自卫,忘记挪动。
她看着,陆昭骑着马,停在距离她两米之外。
马蹄原地踏响,几声后,停下不动。
陆昭坐在马背上,单手拉着缰绳,居高临下,与她对视。
舒遥愣住。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