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长乾宫白石铺地,范金为柱,雕甍绣槛。
园内所剩不多的积雪攀上了黛瓦,寒风用力的吹碎梅花,零乱的散落屋檐,让长乾宫美得宛若天上的桂殿兰宫。
沈灼正坐于殿内,而叶听霜便在屏风外跪着。
哪怕叶听霜伤势未愈、面色惨白,沈灼也并不想让他起来。
沈灼慢悠悠的翻动着书卷:“叶家?”
叶听霜的额间泅满了冷汗,已有些脱力。
“是。”
沈灼手上的动作一顿,透过厚重的书本朝叶听霜望去,表情透着刺人的寒凉:“你究竟是谁的人?”
叶听霜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奴是殿下的人。”
“我的人?”
沈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容里的凉薄和讥诮快要溢出来,“那就证明给我看。”
叶听霜的双腿已经跪得发麻,挪动时不禁失稳趔趄,竟直接朝着前面倒了下去。
他想要起身,才发觉腿已经僵得毫无力气了。
跪了多久?
快半个时辰了吧。
沈灼冷漠的托腮看他:“就这么爬过来。”
叶听霜却不恼怒,任谁被这样算计,都会杀了那条不听话的狗,更何况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小殿下。
叶听霜缓了一口气,神色克制又隐忍,艰难的撑起了身体,朝着沈灼的方向爬行。
一如当初沈灼叫他从暴室爬出来的模样。
沈灼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够了。”
叶听霜却没有反应,像是失了魂灵的空壳,还在以那样的姿势朝着沈灼所在的位置爬去。
沈灼厉声道:“我让你停下!”
他起身将地上的叶听霜狠狠拽起,“滚出去。”
想要羞辱人的是他,不愿羞辱人的也是他。
叶听霜跪到了潮湿的殿外,单薄的衣衫无法阻止温度流失,很快便宛若置身寒窑。
为什么?
哪怕事情已经结束,他也依旧无法从小殿下的身上挪开眼。
雨滴落到了他的头顶,叶听霜重重的伏跪下去,好似要被这场寒冷给压垮。
叶听霜的呼吸微弱,意识已有些许浑浊,只感受到了一口浓重的寒气被裹到了五脏六腑。
他的衣衫之中,还藏着一支玉簪。
叶听霜的脑海里浮现着昔日同沈倦合谋的对话——
‘玉簪的主人,就是谋害叶家的凶手。’
‘但我现在不能给你,须得事成之后。’
‘叶听霜,你可想好了,真要用自己的命去赌?届时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将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那时的他是怎样回答的呢?
‘若能博得胜利,命而已。’
叶听霜缓慢的收紧了手指,指甲盖里渗满了水洼里的污泥,用力得快要刺破自己的皮肤。
玉簪的主人便是叶家的仇人。
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没必要再待在沈灼身边。
叶听霜庆幸沈灼折磨自己,如此一来,他就能彻底和沈灼做出分割了。
太好了。
这一刻,他竟有些庆幸。
仅凭他自己,或许不一定能从旖旎的蛛网中挣脱出去。
沈灼便是这样的存在。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沈灼已翻完了一整本书,目光发沉的看着一门之隔的地方。
不能让人知道叶听霜就是他的解药。
可笑的是前世的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里面到底埋藏了多少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