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人失了声音,向野卓早有所料地猜测:“也是,这不算什么秘密,同在宫城县,你们学校应该也有传闻。”
——从上次找青城叶西时,岩泉一对自己莫名关切的态度开始他就感到不对劲了,直至刚刚及川彻岔开话题才终于确定。
“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你们没有必要顾及这点。”他重复了一遍最开始对泽村和菅原说的话。
“……那倒不是,”不知及川彻在否认哪一句,他的声音因托腮的动作而有些含糊,“上次在医院看见的。”
“那时我还没加入排球部。”
“所以后来吓了我一跳呢。”
外表轻浮的前辈意外的真诚:“医院看到的和比赛上看到的认知差距太大,以至于我脑袋都迷迷糊糊了——还以为又是一个天才,而且是一个远超牛岛和小飞雄的天才。”
“我那时在想啊——牛岛是三年级,你是二年级,小飞雄是一年级——这样算起来,及川大人的高中时代全被天才们封锁了!牙白——”
身边的二传手轻松的语调背后像是掩饰着某种长久盘踞于心的情绪,向野卓体贴地保持沉默。
既然挑明了便索性问到底,及川彻偏要他答话,“有个疑问萦绕在我脑海里很久了——你之前打过坐式排球,是不是?”
“两年。”想了想,向野卓补了一句,“排球是从小就有打。”
“……”
巷野是故意说自己练习排球的时间很长的,不是谦辞,也不是想讨好他,只是单纯地对他人的痛苦给予一种近乎宽容的安抚。
得赖于惊人的洞察力,及川彻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这不是显得为他原来不是大天才而高兴的我很人渣么?!]
他不太自然地继续道:“是吗?”
“嗯。”
“……”又是相顾无言。
及川彻忽然叹口气,“你有没有听懂我在庆幸你不是天才啊,好歹流露出一点伤心的表情啊。”
对面人的表情过分疏离和冷淡,让人窥不见他的任何情绪。
“失落也好、沮丧也好,一般人都会先有个消化负面情绪的过程吧,你是机器人么?”
还是说不在意?对他人是否是天才不在意、对自己是否是天才不在意,只是专注于自己的道路,毫不犹豫地大步前行,无所谓路上的人或风景。
这股勇气、或者说这种蠢劲,也称得上是天赐的才能吧。
及川彻漫不经心地想着,他的后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垂目,鸦翅一样的睫羽在脸上落下两道纤长的阴影。
沉寂片刻,对方才下定决心般开口:
“这是事实。不过我不伤心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清楚自己不是天才。”
“而是清楚自己足够优秀,这就够了。”向野卓缓声道,说这话时他的脸还有些红,但语气却很坚定。
“为队友接起的每一个球、骗过拦网的每一个动作,打破局势的每一分,都是对实力的褒奖。比赛是一群人的输赢,既然站在了同一个场地上,那么彼此便没什么不同。”
“我是天才,我站在场上。”
“我不是,也没有道理不站在场上。”
家人、队友、教练,甚至对手的信任都是他走下去的底气,同时支撑着走下去的还有他自己——过去和未来的自己共同的期待。
「生日快乐!!!」
「小卓,加油。」
「你已经足够优秀,还在怕什么?」
「放宽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祝我成功。」
……
「接受自己的强大,然后,飞吧。」
“不够优秀,那就做到优秀,不是天才,那就优秀到堪比天才,无法匹及天才,那就比昨天的自己进步一点点。”
他笑了下,“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令人欣喜。”
及川彻怔了怔。
“话说回来,及川前辈。”向野卓转过身拍拍脸,再转回来时已是皱紧眉头,绷紧脸色的影山牌凶恶表情,“影山可是相当敬重你,牛岛带来的压力都没你带给他的大,他说——”
“‘及川……他是极具攻击性的二传手,同时攻击力也是队内最顶级的吧……’”
向野卓压低声音,把当事人的音色学了个十成十。完毕后他恢复一贯的冷淡,带着些笑意继续道:
“他那时的表情交织着严肃和些许紧张,呃,不过对他而言更重要的还是打败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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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切——”远方的影山飞雄疑惑地揉揉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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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牛岛。”黑发少年又把唇抿紧,眉眼间莫名带上了某知名不具的重炮手的影子,“‘我不认为你比及川更适合来白鸟泽’——他当时是这么对我说的。”
“虽然清楚我和你位置不同、定位不同、所能带来的价值也不同,但真听到这话时,还是真情实感地伤心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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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怎么了若利?难道是热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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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辈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及川彻暗自腹诽不愧是牛岛——说话超——逊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升起一股凉意,就像是有人要把他往圈子里套似的。
可能是场馆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
对面人接着道,“所以你是被两个世俗意义上的天才共同认可的存在,这点,想必前辈你早就心知肚明。”
及川彻没回应,他的确清楚影山和牛岛对自己的态度,但被人认可是一回事,比赛是另一回事,败落与差距都是确凿的事实。
当一次又一次徒劳地击球时,当一遍又一遍细细地复盘时,他很难不将计分栏上鲜红的1:2、0:2或2:3、1:3甚至0:3归结于对手的天赋,如天堑般难以跨越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