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快要融化了。

上天仿佛听见我的虚弱,真的扯来一片云庇荫。我含糊地向它道谢,准备继续睡上一天,就听见云发出了男低音。

“醒醒,别睡了。”

“……最后五分钟……”

云变换了形状,从中伸出一只强壮的手臂,揪着我的狱服腰带就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

“如果你要睡,可以过一会儿上我那去,”边说,他一边迈步,我目愣愣盯着地面上后退的杂草和砖块,“别睡在垃圾箱里。”

“……妈的,我说怎么还有点臭。”

心安理得地被当成包袱拎着,我自觉像块菜市场刚切下来的猪肋排,不由发出几声笑。

头顶有人呼吸顿了顿。

“你还认得出这里是哪里吗?”

“当然、当然——烧毁的垃圾场,”我用手搓了搓脸颊,口腔像是被胶水粘过似地很难开合,“辛苦你了,马龙兄弟。”

流浪汉这才颠了颠手,把我夹在腋下:“你应该少喝点酒。”

这话我不爱听。

而马龙压根没有给我发牢骚的机会,走了没几步就把我丢进某个冰凉的东西里:

“扑通。”

溅起的水花淋湿了最后那点瞌睡虫,我在装满凉水的桶里彻底清醒过来——“啊!!”

“忍耐一下,你身上全是些垃圾。”冷酷的流浪汉声音里没多少歉意。

我打量自己:“话是这么说,但你完全可以事先提醒一下吧!”

“下次我会的。”

这敷衍的语气没有一点诚意,不过意识到身上的确脏得可以,我也就偃旗息鼓,瘫在木桶里叹气,“这要搓到什么时候……”

纠结了两秒可有可无的羞耻心,我放弃地躺平,转头朝流浪汉挤眉弄眼:“行行好,兄弟,我昨晚还拯救了哥谭,实在没剩多少力气。”

马龙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两秒。

随后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水管。

“啊啊啊啊啊啊杀狗啦!”

.

破旧的鼓风机把头发吹得到处都是。

被水枪上上下下凌/辱了好几遍,我现在只想趴在地上直接睡觉,然而这间简易板房的主人讨厌湿答答的客人,于是我只能像条咸鱼,坐在床边让他用别人拿来扫落叶的鼓风机风干。

“……你长了很多白头发。”

马龙的声音和噪音混为一体,我反应了两秒:“谢谢,未老先衰。”

他的动作从生疏到娴熟只用了三分钟,此刻关掉了吹风机,递给我一把梳子。

我机械地把满头乱毛梳平,顺势看了看他的头顶——他的头发就和大胡子一样浓密而黑亮,把“健康”二字写得明明白白。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大哥,你有四十吗?”我忍不住自讨没趣。

放置鼓风机的手愣了下,马龙直起身,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装什么酷哥。”

头发还在打结,我忿忿嘀咕,恨不得拿把剪刀把它们都裁了。

简易板房陷入寂静。

主人把这里整理得很好,容易漏风的地方还拿报纸和白胶糊了好几层。行军床虽然狭小,但成年人蜷起双腿也能应付,旁边的矮桌上摆了不少破烂零件,我怀疑鼓风机也是他改装修好的。

最吸引人的还是墙上的剪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