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非常冷静,微眯着眼,用陈述般的语气替沈雯说完,“按照我们刚才的推论,唾液传播应该是这种新型病毒的感染途径之一。我极有可能已经被感染,30-50分钟的潜伏期后,病毒会进入我的神经中枢,在我体内引发病变,使我失去理智,变得具有攻击性,成为所谓的‘丧尸’。”
沈雯哽咽:“但是你的伤口那么小,也许没有被感……”
“HIV,狂犬,非典,埃博拉,”谢从心打断她,“你既然学生物,就不该对超级病毒的传染性抱有侥幸。”
“……”
“沈雯,”谢从心勾起一边嘴角,“我说过,一旦你成为我的负担,我会立刻抛下你。”
沈雯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却无法阻止他。
“走吧。”谢从心说,“去市区找你的父母,或者和其他活着的人汇合。”
沈雯含着泪,缓缓点头,“谢谢你,谢谢……”
她难以表述心情,只知道在这一刻,在平静面对死亡的谢从心面前,她获得了非常巨大的勇气,巨大到似乎已经可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天翻地覆。
她开始倒退着向后走,“谢院士……如果你的推测是错的,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吗?”
“也许,”谢从心又是一笑,眼中似乎有了一点真正的笑意,“但我很少犯错。”
沈雯眼泪掉了下来,“谢院士,再见。”
“再见。”谢从心说。
第7章 遗书
沈雯离开后,谢从心在原地坐了五分钟。
五分钟,三百秒,他用这短暂的时间梳理了目前的情况,以及在人生仅剩的30分钟里,他还能做些什么。
随后他起身,根据沈雯刚才画下的简略地图和他的印象,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苏时青总说他们这些做科研的人,最重要的品格是求知欲。
遇到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东西,就想办法去搞懂它,谢从心被他念叨了二十年,求知欲已经刻进了骨血里,临到死前没什么别的遗憾,唯有一件事要去验证。
重城大学B区背靠着山,大门在相反的方向,他沿着学校围墙,穿过靠山一侧的草坪,绕了一个大圈,很幸运,没有遇到活人,也没有遇到活死人。
操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后,教学区里高楼林立,陨石坠落引发地震后学生早已撤离干净,谢从心找到昨天下午上过课的隶属生物学院的教学楼,从自行车停车场的小侧门进入。
电梯已经停止运行,他走上四楼,找到了一间生物实验室。
大学里的实验室,只配了生物实验需要的基础设备,谢从心扫了一眼,勉强够用。
写字桌上一台台式电脑,待机状态,谢从心动了一下鼠标,屏幕亮起,是一份血液分析演算,应该是地震发生时有学生在做实验,来不及关机就跑出去了。
他打开柜子,取出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白大褂披上,在水池边用酒精消毒洗手后,带上了橡胶手套。
架子里有细胞培养液,他用镊子将装在餐包包装袋里的肉沫取出,放入培养皿进行细胞培养。
随后他挽起袖子,用酒精为手臂上的伤口做了表面清理,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把解剖刀。
整个过程慢条斯理,仿佛忘了自己可能已经只剩下不到30分钟。
他用解剖刀将伤口附近的死肉割了丁点下来。
过程中的刺痛令他眯起了眼,下刀的动作却毫无停滞,一气呵成。
然后将这一点死肉也放入了培养皿中。
他很少犯错,但也曾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