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决什么?”我抵上他的桌子。
锅盖头靠在木质的老式椅上,旁边是两架中横被积年累月压变形的老档案柜,身后的窗子除了一点玻璃花的装饰,看起来寒酸极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说:“除了敦,这座福利院里我没有虐待任何一个孩子。包括过去的你。”
敦,中岛敦,和近代的文豪诗人同名同姓。
这我早知道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吼,“禁闭,饥饿,劳动,这些不算虐待那什么算?”
“那是现在的你!”他用同样的音量回驳,“除了敦和需要教养的你,哪里还有孩子经历过这种待遇!”
他吼醒了我,让理智为数不多地重新连成线。
我努力的思考、回忆,但是就我这一段经历的实绩而言,没有抓到把柄。
我摆头瞟了眼窗外,中岛在楼下,因为汗热,白衬衫紧密地贴在背上,凸起的胸骨,还有颈骨链接脊椎中明显的棘突。
“所以,”
我重新盯着院长的眼睛,
“为什么唯独,唯独是中岛要受你虐待?”
明明相处不过三周,我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哽咽。
或许是那晚中岛和我诉说未来时的眼光,是距离我离开的日期可能不过三天,知道我或许再也无法回到这里,无法帮助中岛摆脱由孤儿院、到社会,这连成一条直线的泥潭的无力感。
我、
我仰起头,用手背挤压自己的鼻子,让喉间的巨石落下去。
“总之,你对敦的行为完全构成了虐待。”
我低下头,调整好心情,说。
“这次即便敦本人不愿意,我也会报警,由法律来定夺你的行为。”
锅盖头并不为我所动摇。
不,不是没有动摇,他的眼光虚晃的动摇,再度开口时,微微沙哑:
“我……赞同你的正义和责任感。”
“这些话你留着和警察说去吧。”
我反身,那张申请表匆匆间被我踩在了脚下,上面一个明显的浅灰色鞋印。
“但是!”
锅盖头在身后叫我。
我不顾,继续向前走。
快到房门时,我听见身后急切的推椅,和站起来的声音。
“你不要靠近敦!你是个有大出息的孩子!你、要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不要被伤害!”
“!”
我没忍住爆了粗口
我最后留给他的,是逐渐合拢的门缝间,一个厌恶至极的眼神。
·
我下楼来到草坪边,晒着艳阳,看了会儿中岛的工作。
旁边的一个塑料盆里有新土,袋子里是草籽,撑着草坪砖,小心地不踏到完好的草坪上,用铲子捧一抔新土,均匀地撒到裸露的泥土上,一层不够,还要再来一层,直到压实的泥土和旁边的草坪差不多高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