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河握住门把手往寝室内推了推,不动声色地抹去门把手上的痕迹。

很快轮到了他们寝,不足一米宽距的外部走廊空间狭小,更别说脚下的地板布满裂缝,旁边是巨大的深坑,仿佛下一秒就会地板破裂从高空坠-落,视觉效果极为可怕。

“这算不算我们已经爬了那种悬崖峭壁的山?还省了门票。”寝室长苦中作乐,小腿微微发软。

“说起门票,我们毕业后去哪里玩?”方星河仿佛缺根筋一般,突如其来地一句话让现场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吧,刚刚那句话中的[我们]指的是我和牧白晟。”

相处那么久了,寝室所有人都知道方星河对牧白晟的态度格外不同,所以这会全都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好的好的,我们绝不参与你们的世界。”

牧白晟充耳不闻,目光始终落在右侧下方的巨大坑洞里,“方星河,你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

“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外,大概只有那些垃圾队友顺着网线传过来的咒骂了。说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医生?”

走在前边的黄毛随意地回答,稍稍往后侧头,“如果一个人不敢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看看。”

牧白晟看着方星河的眼睛,“谢谢,但我会和我爸妈一起去的。”

方星河耸了耸肩。

走在前头背着昏迷学生的年轻警察额头蹦起青筋,要不是现在还处于危险境地中,他真得好好和后边那些学生说说危险意识的重要性。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心态挺不错的,但是这对话……好像有点奇怪?

踩上宿舍危楼外的地面,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前方临时布置的休整区是由剩下的那大半个操场改造,装甲车在更外边的区域围了一圈,警戒线将那些群众和记者阻拦在更远的地方。

填完各种身份信息表格后,牧白晟等人领到了一个肉包和热牛奶,往班级所在区域走去,那里熟悉的面孔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胖胖的校长站在学生队伍前,哭的稀里哗啦,还要女老师和一群男生去安慰。严谨的教导主任来的匆忙,连眼镜都没戴,急得连纽扣都别错了,正眯着眼睛一个个数还在的学生,越数脸色越惨白。

“这里都是三楼的学生,有一位叫秦三的学生陷入了休克!”

伴随这道声音的响起,呼啦啦的一群人拎着医疗包从刚下来的三楼学生身边冲了过去。

牧白黎咬着包子,耳边充斥学生们此起彼伏的吵闹声,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师们一个接一个地用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过来安慰沟通。

学生们脱离危险后,面对刺-激场景的肾上腺素开始消退,亢奋的大脑重新冷静下来。

有人不安:“老师,你们知道其余的学生去哪里了?他们……是不是已经……”

还有人提疑:“我和我周围所有的人都没听到晚上有奇怪的声音,那个巨坑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能悄无声息地让除我们之外的所有人都消失?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也有人撕心裂肺:“我刚交了三天的女朋友啊——”

牧白晟喃喃自语:“凌晨两点。”

方星河提着肉包袋子晃悠晃悠:“吃包子吗?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牧白晟瞥去一眼,目光捕捉到某处,视线瞬间定住,“我记得你是左撇子。”

“是的,所以我正在用左手握着牛奶喝。”

“塑料袋上为什么有血迹?”

“血?是颜料吧,二楼楼梯墙壁不是有图画吗,昨晚下了雨,潮湿得很,说不定就是在那里不小心蹭到手上的。”

被方星河捏住的那块塑料袋子,隐隐有几分红色,乍一看的确很像血迹。

牧白晟没有作声,直接上手拽住了方星河的左手。

“喂喂喂,你在怀疑什么?难不成觉得我大早上溜出去杀人了?太奇怪了,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袖子,湿的,我不记得你下楼的时候有用袖子去擦那些图画。”

牧白晟看着那块方星河袖子上的红色痕迹,用指腹去揉-搓,残留在皮肤上的是微黏的触感。

方星河面露意外,似乎他也不知道袖子上会有那么多红色的痕迹,“好吧好吧,大侦探,你的敏锐令人震惊。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门把手,对吗?”牧白晟打断他,盯着方星河的眼睛,说:“昨晚下的大雨清洗了门板的血迹,门把手背面的血迹却保留了下来。早上你看到了,然后擦去了它,以为我不会发现。但你忽视了走廊地面上的裂缝里有很多难以分辨的血迹,可能多数人只想急着离开而不会过多关注脚下的地砖,但我因为昨晚的事始终观察周围的异样……其中也包括了门把手,以及门口地面的裂缝。”

“方星河,你为什么要擦去血迹?”

“……比起这个,我更奇怪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可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更像是警惕已久的敌人。”

方星河的表情有些僵硬,“至于你的问题……我只是觉得那些痕迹会带来不好的影响。除了你,没有人听到昨晚有什么声音。你只是出现了幻听。”

“所以真的有血迹。”

“……你诈我?”

“方星河。”猜测被证实,牧白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强行稳定下来,“我们寝室对面住着我认识十多年的好友,我熟悉他喊我名字时的每一个气音,但从没有那样的……惊慌、恐惧。他,或者还有他们,昨天晚上遭遇到无法想象的恐怖,然后拍打我们寝室的门,希望有人能救他们。但我以为是幻听,所以我没有在意,于是他们消失了……只留下了那些血迹。”

方星河垂下的眼里带出复杂的情绪,“但假设门外的不是杨江律他们,而是伪装成学生模样的怪物呢?一旦你开了门,我们寝室甚至那剩下的那半幢六号楼都有可能遭殃,你就成了凶手。事情已经发生了,牧白晟,别多想了。我们这些普通人没能力也没资格参与这些离奇古怪的事件,国家会保证秩序的稳定,他们会给出答案。”

牧白晟张开了嘴,看着方星河冷漠的表情,想起了自己持续很长时间的诡异梦境,以及昨晚听到的那些声音。

“起码……”他咽了咽口水,“那能代表我是特殊的。无论如何,我得告诉他们昨晚异常出现的时间。”

牧白晟左右看了看,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但下一瞬,从后方伸来的手臂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剧痛和窒息感让牧白晟无法呼吸,他用力挣-扎着,逼近死亡的恐惧令他头皮发麻。

“算了,我放弃了。你还真是偏执得可笑。”背后传来的吐息如蛇嘶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