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喜欢哪样的?”……

暗恋 尼古拉斯糖葫芦 3605 字 7个月前

大多数同学都认为这不过是走个形式,嘻嘻哈哈的也就过去了。毕竟,生病的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还能等到高考这几天不成?

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因为那场重感冒,沈肆月头痛伴随失眠,月经周期也变得极为不规律,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她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那种全身乏力、疲惫至极的感觉,像是已经步入沉沉暮年。

“肆月,咨询室的老师叫你过去一下。”

她起身起得有点猛,以至于头晕突如其来,赶忙伸手扶住课桌才没有摔倒。

不好的预感蔓延,她走在六月的太阳下周身发冷,而在看到自己的测验结果时,不好的预感成了真,白底黑字清清楚楚。

窗外又是一个鲜活耀眼的初夏,她却陷在凛冬走不出去,冷意渗进骨头缝隙,攥紧的手指在止不住地发抖。

高考之前遇到这样的事情,的确很容易毁掉一个人的意志:“我建议你去医院做个更加详细的检查。”

咨询师的心理医生温声道:“不要自己吓自己,按时吃药,积极配合治疗,不会有事的。”

天一下子就黑了。

马上就要高考了。

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怎么办啊。

她应该怎么办。

她从小被迫独立,这一刻无比希望有人在身边,她希望有人带她去看病,在冰冷的医院里紧握她的手。

她希望有人抱一抱她、哄一哄她、告诉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是高考,跟你的健康比起来,也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是她只有自己。

沈肆月到家的时候外婆也在,老太太揣着旧社会的旧思想从几百公里外赶来,劝盛南不要冲动离婚。

盛南对着自己的母亲,咄咄逼人撕破脸面:“你要我像你一样过一辈子吗,挨打受气通通忍着?生不出儿子就一直生到生出来为止?你自己婚姻不幸福为什么也要我像你一样?”

房间门带上的那一刻,她隐隐约约听见老人颤巍巍的一句:“离婚的话你不能要她,二婚带孩子的女人没人要的……”

沈肆月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为这样的事掉眼泪,于是忍到胸腔起伏,变成压抑的呜咽。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她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暑假可以去打工,大学也可以助学贷款。

读大学的时候,她可以勤工俭学,也可以出去兼职,不跟盛南一起生活之后,她可以做她所有想做的事情。

对了,她还可以重新拾起画画……

明明前路一片光明,她渴求的自由只有咫尺之遥。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很想哭。

-

高考前三天。

高一高二放假,教室已经全部收拾出来用做考场。

高三学生到校图书馆自习,热热闹闹的校园一下变得空空荡荡。

沈肆月去得很早,坐了靠窗的位置。

顾桢的目标院校回到原点,仍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可她不可能考到北大了,即使是以她高中三年最好成绩,距离北大也有三四十分的差距。

但是北京好的医学院那么多,她可以去另外一所,甚至已经在地图上看过,那所学校距离公安大只有五公里,她读大学的时候要养成运动习惯,每天跑步经过他的学校。

她努力想这些如同幻影的好事,努力让自己对未来充满期待,让自己好好复习,好好考试。

她内向怯懦学习没有天分,永远都是笨鸟先飞的那一个,她熬过很多夜做过很多题写烂很多笔记本,不能再这个时候放弃。

这场“感冒”好像持续得太久了。

当她翻开书,脑袋像是锈住一样,恶心、想吐的感觉取代清晰的解题思路,只是遇到看不懂的题,心脏就能扑通扑通跳到发慌,冷汗细细秘密,不断从额角和鼻尖沁出,周身冰凉。

理智出走,满脑子都是我考不上大学了。

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就是这一刻,她猛然意识到,不是她不去医院检查就没事,也不是感冒一直没好,她好像真的生病了。

长久以来,盛南窒息的管教手段是生病的温床,盛南背着自己去找顾桢是生病的诱因,而发现自己是弃婴、从生下来那一刻就不被期待不被爱被抛弃、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肆月转头看向窗外,蓦地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篇采访,说这种病到最后,看见窗户就想跳。

可是……

她还没有读大学。

她还没有按照自己的意志过自己的人生。

她从来没有被人全心全意地爱过。

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喜欢。

她还想要在高考之后表白,告诉他,笔记和苹果都是自己。

不知不觉眼睛湿润,她不可以生病,肯定是校医弄错了,一个小小的心理检测能说明什么?

她打开习题册开始做题,只要她足够努力,一定可以让一切回到它应该在的轨道上。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模糊所有字迹,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心酸呼啸而至将她淹没。

“你也来自习吗?”

少年清冽的声线,像是无边阴霾中的一束光,从缝隙中落下来。

沈肆月抬头,泪眼朦胧,慢半拍抬手擦掉眼泪,大脑空白一片。

这些年来,他之于她遥不可及,这一刻竟有了共同点,他们是一样的不被爱、不被期待、无人在意,是累赘、是负担、是婚姻的可悲产物,是这世界上无比多余的两个人。

可是顾桢还有顾桉挂念。

沈肆月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迎上他的视线,努力弯了弯眼睛,眼里都是泪,笑得满心委屈,笑得尽是心酸,湿漉漉的睫毛像蝴蝶被雨打湿翅膀。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他……她制造过那么多次偶遇,小卖部、操场、课间操,运气好才能看他一眼,可现在,是她最糟糕最不想被人看见的时候啊。

他走到她身后的桌子放下书包,她听见桌椅和地面摩擦的轻微声响,听见少年刻意放轻的脚步。

她看着他刚来又推门走出去,他身上被岁月磨灭的风发意气又回来了,像暴雨洗过的绿植,干净明朗,生命蓬勃动人。

她学习的时候向来专心,可自从他走出去后,每走进来一个人,她都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

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失落把心脏填满。

他是已经走了吗?可是他的黑色书包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