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阿桑 孟五月 2130 字 2022-09-13

江渺木然点点头,跟他说晚安,然后率先拉开车门下车。

李明琮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无端被什么蛰咬了一下似的。

“江渺——”李明琮拿了车钥匙下车,追着江渺跑过去。

江渺没有停,那迟来的酸涩在这会才涌上心间。

以前医生都说,尽可能少回想那些不快乐的回忆,如果有想起什么,尽可能早点吃药休息,避免胡思乱想。

于是江渺过的战战兢兢,噩梦一旦有苏醒的迹象,她就会乖乖地吃药睡觉。

自己一个人躲在没人的房子里,不敢回忆,不敢回想。

她的手机是新换的,从北方搬到粤省的g市。

今晚的演奏会,小提琴、流浪者之歌……

大脑是神奇的,因为某首歌,会唤醒特定时间段的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那天的心情,那天的对话……

江渺想到了自己小提琴考级的那天,爸爸妈妈来接她,妹妹坐在车里吃冰淇淋,她背着小提琴大汗淋漓跑出来。

想起高中毕业典礼。

想起自己活在阳光下的十七岁。

江渺的心脏抽痛,眼眶酸涩,有眼泪在打转,她几乎是小跑着往家跑,本能在提醒她,你不能再想了,你要吃药睡觉。

她哆哆嗦嗦拿出钥匙开门。

“江渺——”

李明琮追上来,直觉不好,在江渺拿了钥匙开门后,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房门。

江渺不管不顾地跑到茶几那里,心悸与崩溃的眼泪冲破牢笼,她哆嗦着手去剥药,李明琮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药盒。

“你给我……”

“江渺!”李明琮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药盒反手放到身后。

江渺有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在别人面前哭。

两年前窥到天光,张警官告诉她“你安全了”的时候她没有哭,心理医生一遍遍告诉她“你可以放心跟我讲”的时候她没有哭。

在危机四起的泰国和缅北,她没有哭。

那五年的噩梦夺走了原本的她,让她变的麻木,那像是一场早就结束的龙卷风,她的心里荒芜漫天,她的世界被摧毁,来往的人进进出出,他们帮她重新搭建新的房子,帮她重新生活,可她的世界多了一道真空透明的罩子,她清晰地听到、看到人们的关心,却也久久都找不到能够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那五年,她没有碰过小提琴,这两年也没有过。

可在此前,小提琴贯穿了她生命里近十多年的时光。

那是她以前美好的生活,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永远吵架但又互相关心的妹妹。

是她的港湾。

江渺忍不住哭了出来,绝望,崩溃,后知后觉。

李明琮愣滞地站在原地,她刚才还在用力掰扯药盒的手虚脱了下去,垂在身体一侧。

李明琮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至少能给她一个肩膀。

房间里没有开灯,很暗,只有窗边沁出来一点淡淡的月色,朦胧不堪。

今夜无星,今夜皎洁。

李明琮的手抬了抬,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伸手将江渺揽在怀中,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了,我在这。想哭就哭吧,哭多久都行。”

江渺一直在哭,脸贴在他的薄毛衣上,眼泪浸湿,她近乎绝望。

李明琮一言不发。

他的手只是很轻地很轻地拍着她的脊背。

江渺哭到头晕脑胀,李明琮一手揽着她,一手摸过旁边的药盒,借着薄弱的光看到医生写的剂量,给她剥出来一颗,低声说,“吃药睡一觉吧。”

仿佛为了安慰她,他说,“我不走。你安心睡一觉。”

“对不起……”

“回房间吧,你吃药睡吧,我去给你烧点水。”

江渺的声音也湿漉漉的,她闷闷“嗯”了一声——跟他认识的这些天,江渺的状态就没有好过,她也很是歉疚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