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嘴里吐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周岱切齿咬牙。
屋内死一般的静默,许久,情绪发酵,他终于忍耐不住地换了称呼,喊道:
“夫人。”
迟玉挽一动不动,眼睛里头空空落落,眸子漆黑不见底,眉间除去隐忍的痛意,再无丁点儿波澜。
周岱猛地起身,有些于心不忍。
“迟七少爷,你……你是陆家的夫人!”
他抖了一下,又说:“大少爷没出事之前,一直在等你回家。”
周岱瞧着无动于衷躺在那里的主子,心慌、怜惜,惶遽,种种矛盾情绪交叠在一处,令他头痛欲裂。
世上真有这样天大的笑话,陆家大少爷要明媒正娶的夫人,跟别的男人私了奔,躲躲藏藏过了两年。现在奸夫死了,他家夫人竟也不想好活了。
陆家盘亘京市,陆大少爷陆寒霖是京市名副其实的太子爷。多年前,周岱第一次见到迟玉挽。
彼时他才十八岁,还是一副极青涩的少年模样,容颜清丽混着稚嫩,像一颗挂在枝头将熟未熟、青翠欲滴的果子。
少年纵是青涩,依旧心境如水的模样,他清和,文雅,纤柔绵薄的肩头被一双成年男人的手掌牢牢握住。
再见迟玉挽是两年前。
陆家大少爷的病房里,本该清静的场所闹得一众人仰马翻。
维持他生命的氧气管被拔了远远扔在一边,心电图几欲趋近于直线,一批顶尖的医学专家几乎是从死神手里抢回了陆寒霖的命。
陆寒霖病得不重,本来好好的养在病床上,出事期间,只有迟玉挽一个人进去过病房。
抢救陆寒霖的时候,迟玉挽就站在一旁。
他垂袖而立,不见一丝纷乱,仍旧是白白皙皙的模样,干净,漂亮,样子好极。
陆寒霖尚在生死不明之际,迟玉挽便从京市消失了,他走得一干二净,毫不留恋。
……
迟玉挽表情似难忍,乌发倾泻而下,苍白秀美的颊腮贴在竹椅凉席上,巴掌大的面庞被月光映辉得近乎透明,显出动人心魄的美丽。
“他还活着?”
周岱对上他的眼睛,心脏颤动得厉害,莫名发憷,莫名被那轻柔的嗓音蛊惑,怜惜情不自禁自心底漫上来。
他克制地紧握双拳,心底天人交战,最终僵硬摇了摇头。
摇头,原来他也死了。
跟明泽一样。
迟玉挽像黑夜里一盏点燃的油灯,灯油耗尽,青烟飘散,熬到了尽头。
他长睫微敛,脸上露出了类似圣人一样的怜悯,很可怜地瞧着他,轻轻地问:“那你呢?”
周岱额头凝起的冷汗大颗落下来。
那你呢。
是啊,那他呢。他碰了迟玉挽。碰了夫人的手,碰了脸,碰了腰,碰了腿。
十个周岱也不够死。
……
恰在此时,寂静的窗外传来吱呀一声响,小屋院外传来呼声:“迟玉挽!”
楚辙舟去而复返。
一路忐忑不定,顾不得太多规矩,他急敲了两下门,不等回应径直推门而入。
楚辙舟是在回程半道上脑子一个闪光,觉出不对劲,脸色一变,猛踩刹车。
见手青。
他终于记起这是个什么祸害玩意儿了。
若是完全好东西,迟玉挽怎么会叫他不要多吃,自己却吃得多了,迟玉挽最不贪的就是好东西。
珍贵的上乘山珍,有些却是带了毒的。毒性可大可小,严重一些能令人神智昏聩,甚至致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