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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挽 菀见 3006 字 8个月前

迟玉挽的院门落了锁,人也不见踪影。

楚辙舟开了小半天的车,步行十余里地,绕了相当远的一段路,此时此刻停在门前,迟钝地觉察出自己的失态。

没等把自己这点不清不楚的紊乱心事盘算明白,只听高高的土胚墙头传来哼的一声笑。

阿梨劳神在在,嘻嘻笑着,一脸好整以暇的神色,略不正经斜睨他。

还以为大老板有多淡定,结果还是急了。

小丫头觉得此人不坦诚,她心思活泛,有些蔫坏,把人招来,故意不对他讲迟玉挽的行踪,臆想着他干着急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十分解气。

楚辙舟出言问:“迟玉挽跟谁去了哪里?”

“跟谁”两个字咬得稍重。

阿梨敷衍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是大老板你先不让我管这种事情的。”她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自然要听老板话嘛。

阿梨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她双脚愉悦一翘,轻盈跳下墙头,灵活的身影消失在另一边的院墙。

楚辙舟收回目光,并不计较。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大老板”在阿梨眼里如今也是个“大笑话”,默然无语地跨上庭前台阶,望向前方石子路延伸的尽头。

男人直着目光,一言不发,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驱使自己贸然推掉工作来找迟玉挽。

楚辙舟面对任何有关“感情”或者称之为“爱”的事物,会天然地筑起一道壁垒,心脏犹如铁石一样钝。他掸了掸西服上并不存在的灰,隐约觉得楚明泽遗愿的理由不够充分,但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缘由。

单单凭一个楚明泽,不会有这样大的力量。旁的他想不明白,但楚辙舟很清楚,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自对迟玉挽本人的顾虑,至少和楚明泽并无多大干系。

很快,他这点朦胧的不解被另一种躁动情绪给压倒,因为迟玉挽迟迟未归。

楚辙舟很冷静地反省自己的失策,他无意中犯了过于自负笃定的错,给迟玉挽留了联系方式,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找他。

不应该,至少在保证迟玉挽能够好好生活之前,他们之间仍需要打交道。

好在有夏逢山。

联系到夏特助,楚辙舟直截了当地开口:“打开你的手机通讯录,找到第一位联系人迟先生,把他的电话号码报给我。”

正兢兢业业接待贵客的夏逢山:……?

在楚辙舟手底下做事并不轻松,他长达近十年的职业生涯历经千锤百炼,早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这一回,夏特助永远礼貌恭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

虽然深知老板私事碰不得,不该打听的少打听,然而对这位迟先生的来头,他如今真是有些好奇了。

夏逢山看了眼德启总裁,目光示意两旁的侍应生好生招待,抱歉略一颔首,后退几步,用手掩住嘴唇,恪尽职守地将这位神秘迟先生的联系方式发给了楚辙舟。

再回来时,夏特助重新挂上了职业微笑,自是一番客套话术。

他弓着腰,微微颔首给正在垂钓的姜青屿倒茶,甚至亲自替他更换鱼饵。

“姜总,楚总远在海外还挂念您,老板业务紧急脱不了身,交代我一定得把姜总招待周全了。”

盛江谁人不知夏逢山是楚辙舟的亲随心腹,轻易不低头,虽然楚辙舟没会面,他的特助恭谨至此,也算给足了面子。

盛江市海湾的露天垂钓台,坐在中央区域的男人颠掂着手里的长竿,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而完美,眉眼懒懒耷着,姿态松散而慵懒,长相瞧不出年纪。

姜青屿客气勾了笑,“楚总日理万机,是我叨扰了。”

夏逢山连作惶恐,“哪里哪里。”

离景台中央区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位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的少年同样在垂钓,安安静静,面无表情,紧紧攥住鱼竿。

姜青屿心不在焉,朝他喊了一声,“姜云秉。”

“钓到几条鱼了?”

被喊的姜云秉一动不动,眼珠定住,转都不转一下,像没听见问话似的。

姜青屿将竿柄交到身侧的服务员手中,双臂向外搭住椅子扶手,转动手掌,推进座下轮椅向前。

滚轮转动,缓慢碾过木质地板,一阵微风拂过,男人略显空荡的裤管被吹得鼓起。

德启集团的总裁竟是一位不良于行的残疾人。

夏逢山提前打点过,在场没人敢向姜青屿投去异样目光。

姜氏财团原本是姜家长子掌管,两年前姜家大哥突发恶疾去世,不务正业的浪荡子二少爷收了心,百般无奈之下接手集团,连同他大哥的孩子姜云秉一起养在了膝下。

夏逢山打了个手势,示意经理再多往这片水域投一些脑袋混沌容易上钩的笨鱼。

楚辙舟没有冒失给迟玉挽打电话,因为他还没给自己的到来找到一个足够完美合适的理由。

其实楚辙舟压根不需要解释,他没意识到“想对迟玉挽解释”已经是多此一举了。

犹疑半晌,他离开迟玉挽门前,开始往人多的地方找。

渡安潭西街一院一户,寂静如寻常,拐道进了东街,这里地段热闹,沿马路开了两排门店,多是些家庭手工作坊。

这条街巷通到头也只有百余米,找到迟玉挽毫不费劲,楚辙舟只管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

沿涂路过一家茶楼,店面门前支了两个遮阳棚,许多人在下面乘凉。张张黑黝黝红扑扑的脸,时不时眼角斜扬朝茶馆二楼张望,长吁短叹两三声,末了又挂上饱含憨态又略带遗憾可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