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微长睫微垂,示意他说下去。
小太子便也没客气,软糯的脸颊上挂满轻蔑:“太师之责,乃是教导本宫五经六艺,经纬天下之术。可反观国师,这几日除却叫本宫扎马步外,便成日鬼画符。”说着他抖抖手里那卷玉简,“这洞玄诀更是满纸荒唐,歪门邪术。本宫很忙,没有心思陪国师玩这些江湖术士的把戏,我这慈庆宫也不是您行骗之所。”
当即就有宫侍很有眼力见地附和道:“殿下有所不知,国师大人进宫数日,还未使过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仙术。那等稀世仙法必是藏着掖着,殿下学不到也正常。”
四下顿时响起忍俊不禁的笑声,谁都听得明白,这人是在和殿下一唱一和,暗讽国师其实是个假道士。
谢璟忽然有些期待洛泽微的反应。
与国师相处几日,他几乎没看到对方露出过任何表情。
不说不笑不生气,装高手?
如今被他当场拆台,这牛鼻子定会气急败坏,绝世高人的假象也会不攻自破……
然而事实与众人的猜想正相反。
洛泽微面上依旧古井无波,看向谢璟的眼神静如止水,宛如瞧着一方死物:“那便跪着吧。”
于是谢璟反倒被他波澜不惊的架势气得不轻。
小太子在冷笑中下了逐客令:“国师莫不是没睡醒,还在白日做梦罢。本宫双膝只跪天地父母,岂是你一介牛鼻子道士担待得起的。元远,还不快送国师回宫好生歇息?”
元远是打小跟在谢璟身边的大太监,也算见过许多风浪。
虽说国师巍峨冰山似的气势总令人发怵,但为了自家殿下的尊严,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扬起声调:“国师,那就请吧——”
说话间不免要把目光移向洛泽微,这一眼直接让元远怔住。
惊鸿瞥过,他只来得及看到国师雪白如玉的脸颊,和一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眸。
殿外昏黄斜阳恰好从打开的窗棂照在国师身上,使得颜色本就清浅的眼瞳似两颗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可惜这道士始终无悲无喜,一对本该绮丽动人的勾魂眼也被茫茫无际的清寒掩盖了风采。
虽未看到全貌,但足以让人将这份仙姿玉骨铭刻于心。
这人真的只是绣花枕头吗?!
洛泽微若有所觉,视线从谢璟身上移开,落在元远头顶。
后者立刻在他的睨视里不由自主地双膝着地,骨节与玉砖碰撞,发出沉闷重响。
“元远!”谢璟怒喝。
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竟这般没骨气,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看便吓飞了魂。
元远哭丧着脸道:“殿下,元远也不想这样,只是膝盖它……它不听使唤啊。”
不待谢璟反应过来,四周还在站立的内侍接二连三地跪伏在地。他自己也被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压着,硬生生向着洛泽微躬了腰,最后半跪下来。
“你用了什么妖法!”谢璟又惊又怒,漆黑眼瞳掠过一抹隐藏极深的杀意。
洛泽微不答,眼睫略一翕动,看向殿外石阶。
谢璟肩头那股古怪的力量还真就顺着他的视线一转,径直将他向青石阶下拖拽。
但他岂是那么容易屈服,当下便使出了浑身力气与之对抗,牙齿在唇上咬着,直将好看的薄唇弄得鲜血淋漓。
一直候在门外的小道童探头进来,正瞧见这幕,不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他家仙尊位列瑶华山五长老,一身登仙境巅峰修为,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无人匹敌。
由仙尊亲手施展的缚仙术,即便是登仙期大能都要挣扎片刻。眼下就算仙尊的灵力被压制,对付全无修为的凡人也该是轻而易举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