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好像没地方去了。
自从上次霍廷严突然出现在公寓里之后,他每天都要拖到很晚才回家,大概是洗个澡就直接上床睡觉的程度。
在门锁换好之前,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屋里久呆。
不过今天因为和徐嘉平约了饭,他走得特别早,就算要去学校的舞蹈教室,这会学弟学妹们也都还在,确实不太方便。
还能去哪儿呢?
白岁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无聊地翻着手机通讯录。
现在的他还不像之前结婚七年后,到了基本已经没什么朋友的程度,可他喜欢安静,也不喝酒,那些多人的聚会、酒局肯定要首先被排除掉。
虽然在学校里人缘不差,随便约个朋友出来吃饭聊天也不是不行,但他也不是跟谁都能交心,与其应付一些客套的人际关系,好像反倒不如一个人呆着更轻松自在些。
“小伙子——”就在白岁犯愁时,前排的司机也正好问道:“商量好地方了吗?”
因为刚上车时还不知道徐嘉平准备约在哪里,白岁只跟司机说了个市区的大概方向,现在车子都要进市区了,司机见他正好挂了电话,便顺口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师傅。”白岁犹豫了两秒,“去松枫镇吧,福苑广场。”
松枫镇是莘城下辖的一个县城,也是白岁出生长大的地方。
他家原来的老房子就在紧挨着福苑广场附近的小区里,后来因为家里出事,房子才被卖掉。
上辈子结婚后,霍廷严重新把那套老房子买了回来,当做他们结婚第一年的周年纪念日礼物送给了白岁。
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霍廷严的工作都很忙,经常不在家,白岁无事可做,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慢慢的,他就习惯了,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就会去墓地讲给父母听,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会回曾经的家里坐坐。
那些不开心的事,他不能拿去叫父母担心,也不愿意说出来让霍廷严心烦,就干脆自己回到曾经的小家里,收拾收拾屋子,再躺在以前自己房间的单人床上睡一觉。
毕竟他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十几二十年,都在松枫镇的那套老房子里了,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觉睡醒也都能消化得差不多。
重生后他一直忙忙碌碌,没时间去看看父母和曾经的家,这会天都快黑了,去墓地肯定不合适,回趟家倒是正好。
虽然现在房子已经卖掉了,他不能再进屋里坐坐,不过就在楼下看看,在周围逛逛,时间打发得差不多了再回公寓早点休息,等着明天物业来换了锁,就“万事大吉”了。
白岁在心里把什么都计划好了,车子也很快停在了福苑广场附近。
在他的记忆里,原本就不大的广场在这个点应该是挤满了人的。
大爷大妈们拎着音响,围着广场中心的喷泉三五成群地跳着广场舞;周围一圈绿化带里的石凳上则坐满了乘凉的居民,和散步的小情侣;在广场最中心的那个小小的喷泉水池里,挤满了附近小区的孩子,玩得一身都是水,不时会有两个被家长拎着耳朵拽走。
从记事开始,白岁每天放学都要穿过这个广场才能回家——
那一片充满了欢声笑语的热闹,甚至是偶尔争执打闹的喧嚣,就是他眼中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烟火气。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和霍廷严结婚很多年后,他还总是想着要回来看看。
湖心岛上的别墅的确宽敞,明亮,安静,奢华又充满了格调,可就是少了点“人味儿”。
不过,当白岁眼下重新回到曾经热闹拥挤的广场,刚开门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个人都没有了。
绿化带里的草坪早已枯黄,落叶也无人清扫,就连广场中心那个小小的喷泉水池都快被烤干了;喷泉不再喷水,只剩下两根管子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吧嗒吧嗒地漏着水,流进水池里,蓄成一汪只有几厘米深的浑水。
老人,孩子,附近的居民和情侣,全都不见了。
白岁觉得好像有人在自己眼前蒙了层砂纸,整片广场突然变得灰蒙蒙的。
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
而当白岁穿过广场,走向熟悉的方向才发现,他家原本的小区已经被一人多高的红砖围墙圈了起来,墙上用红油漆画着大大圈,中间斜着划了一杠,拐拐扭扭地写着个“拆”字。
七年后他都还可以经常回来坐坐的家,怎么现在就要连着整个小区被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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