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踌躇,连脚步都不由自主地迟疑起来。
他看我迟迟不上前,笑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他懒懒地屈腿坐在山顶上,举起酒坛子遥遥冲我晃了晃:“上来吧——新人,这可是前辈的邀约,不答应的话,小心前辈日后给你穿小鞋哦?”
哪有前辈把为难新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我有些好笑地想。
不过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不上去也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我往上提了提长裤的裤腿,爬上山坡坐到了他旁边。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基地的安保人员基本没什么人来往,周围一片寂静。
现在是深秋,快入冬了。
草地上有一层寒霜,慢慢地浸湿了我的裤子。
早知道我根本没必要提裤腿——反正都是要被浸湿的结局……我有些懊悔地想。
虽然是他强迫(?)我上来的,但当我坐到他旁边的时候,他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不知从哪个地方又摸出了一坛酒,一掌拍碎泥封递给我:“尝尝看。”
我仰头抿了一口——很醇厚的口感,带着些梅香。哪怕我这种对酒不怎么感冒的人,也不由得多喝了几口。
他见我的模样,似乎是笑了笑——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喜欢?”
他没等我回答,自言自语道:“便宜你小子了,这可是我珍藏了七年的酒,这两天刚从地下挖出来。”
我问他:“这酒不错——叫什么名字?”
他一掌拍碎自己那坛子酒的泥封,也喝了一口:“雪中吟。”
“是取当年年末的初雪,从梅花上取下,加以花蜜酿造而成,醇厚绵柔,冷厉寒香——时人常把它与兰时往,长瀛梦,素商晚并举为四时之酒,在家中子弟成人礼上开封庆贺。”
我问他:“今天是你的成年礼?”
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来不及喝下的酒液顺着脖子流下去,喝罢大笑,反问:“我?”
他摆了摆手:“新人,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妄图窥探前辈的事。”
“看来确实是20岁——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
“喂!”他似乎有些不愉,“对前辈要表现出起码的尊敬啊!”
但这不愉也是很轻微的,像是落在衣服上的灰,一拂就没有了。
“我是外国人,立本的前后辈传统可管不到我身上。”
“真嚣张啊……你小子。”他闷闷地说。
后来我们俩都沉默了下来,只是默默地坐在山坡顶上喝酒。
喝完了雪中吟,他又掏出了两坛明显和之前不同的酒:“这是兰时往——”,他淡淡道,“之前一共埋了十二坛,每种三坛。六年前我喝掉了四坛,现在刚好每种还剩两坛——便宜你了。”
这般好酒,确是便宜我了。
我又喝了一口兰时往:“剩下的也都一并拿出来吧。”
他没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只白布袋,里面正是剩下的四坛酒。
今晚的星星很亮。
……非常亮。
我们不由自主同时仰头看着天上。
一坛酒又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