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万念俱灰,想要跳楼自杀,是张骤救了她。
而后,他开始进入她们的生活。
他帮她们搬家、打理生活。
但是除此以外,他生活得很麻木、很冷漠。像是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只是为了活着。
程雪知道,他在那次任务中受到了重创。
在南市见到的张骤,再没有露出过照片上的熠熠神色。
裤腿上不再感到湿冷,程雪觉得张骤好像动了动。
她伏在餐桌上,继续看着张骤。
她来时,他就没有穿上衣。
她也没有办法给他穿上上衣。
程雪的耳廓红了。
他身上起伏、流畅的肌肉像是行云流水的山水画,泾渭分明的小腹上,似有无形的力量在流动。
程雪的眼眶也红了。
她看见一道道鲜明的、可怖的伤痕。认领方勇尸体的那天,她也看到了躺在医院里的被方勇救下的张骤。
那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这是她看到张骤时的第一想法。
张骤一直没有醒过来,但是程雪也并未太着急。前两次他也是这样一直昏睡,醒来之后,其实没有任何大碍。
她等到了下午两点,方彤彤下午三点兴趣班放学,她需要先离开一会。
程雪又坐了十分钟,她不得不走了。
手机放进包里,她去门口换鞋。
背对着沙发,忽然听见张骤的声音:“谢谢。”
程雪转身,看见张骤撑着身子坐在了沙发上。
“你醒了!”她脸上不由喜悦。
“你要去接彤彤?”张骤看了一眼时间。
程雪心重跳了一下。
“是啊。”
“我送你。”张骤说。
程雪摇了摇头。
“你刚醒来,还是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张骤没有说话,他站起身子走到门口。
“谢谢。”他又说。
程雪看了一眼他,低头笑了笑。
“也是巧了正好我们在打电话,还有就是……李队长那边,你要不要去联系一下,他给你打过不少电话你都没有接。”
“我前段时间手机没有信号。”
“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程雪说,她换好鞋,又看了看张骤,“你这样一直晕倒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的医院再看看?”
“不是医院的问题。”张骤说。
“那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
程雪安静了几秒,短促地笑了笑。
“我就是瞎操心习惯了,那我先走了。”
张骤点了点头。
程雪觉得他可能还要说什么,但是她踏出门口,他都没有再说话。
“走了。”她说。
“注意安全。”
门关上了,程雪无声地往下去。
张骤站在窗边看着她走出视野,而后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手机传来两声消息。
他点开通知,一条来自程雪:忘记和你说了,冰箱里有我刚……
还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你抽的什么牌子烟?
张骤无声地看了两秒,点开了陌生号码的消息。
他从包里拿出烟盒,打开,拍了一张照过去。
陌生号码的消息很快回来:加我这个号码的微信。
张骤加了。
微信语音消息很快回来。
mandy:想我了吗?张骤。
语音里,她笑得肆无忌惮。
张骤没有回复,但他也没有退出界面。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发这句话时的神情。邪恶的、轻佻的、欲·望的、魅惑的,还有毁灭的。
这些都是她。
想她了吗?
张骤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在想,这是他第三次晕倒了。
毫无征兆的、无法控制的、无法治疗的第三次晕倒。
张骤闭上眼睛。
那人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
“杀了吴瞳!杀了吴瞳!杀了吴瞳!”
-
张骤给刑警支队的李队长回了电话。
张骤其实算不上刑警队的正式人员,他两年前从缉毒一线退下来,但是由于手臂受伤严重无法再精准射击,南市刑警队没办法将他加入正式的编制。
但是市里知道他的功劳和家庭情况,还是愿意聘他给南市缉毒小组做顾问。表面上有个工作,按时给他发工资,其实没真的指望他能来做什么。
但张骤却没有一天迟到早退过,一线退下来之后的两年,他没有请过一天假。除了这一次,他不得不停下来。
电话里,李队态度几乎请求。
“人家点名了几个队里的骨干,你去一下,不一定选你。”
“我还在休假。”张骤拒绝。
“这活不一定落你头上,你脸这么黑,人家估计怕你还来不及。”李城也是没办法,来找警局帮忙的人在南市举足轻重,局长吩咐下来的任务,他必须要做到。
“你知道我的情况的,我随时都有可能晕倒,没办法保护别人。”张骤说道。
“你放心,你到时候如实说明你的情况就好,人家也不傻。”李城见张骤态度有所软化,便乘胜追击,“那明天早上我派人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