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彩票时间到
张骤带着吴瞳一路开回了白塔附近,这里离那片聚居地已很远。
张骤在白塔平台下车,拿着望远镜朝那里看,湖泊那里的人已经消失了。
被风鼓起的蝴蝶翅膀消失了,吴瞳重新变回吴瞳。
她在仔细查看她的相机。
张骤走过去:“没弄坏吧。”
吴瞳看了很久,她用手指细细地摸每一个地方。
“没坏。”
张骤发现她右手抖得厉害。
他捏住吴瞳的右手手腕,摁了两下,吴瞳忍住痛。
“刚刚推人用力了。”他说。
吴瞳冷笑了两声。
“还不够用力。”
张骤又捏了两下,吴瞳骂他:“你少捏我两下也不至于那么疼。”
张骤松开手:“没伤到骨头,应该是软组织扭伤。”
吴瞳皮笑肉不笑:“你还会看病呢?”
张骤低下头,两只手拿着吴瞳的手腕。“会一点。”
他说完,就开始慢慢地揉吴瞳手腕里的经脉,但是力道比刚刚小了很多。
他没摸过这么软的手,骨头像是都不存在,只包覆着一层细腻的肉和皮。
最开始还是很痛,吴瞳低头咬牙忍着。
张骤的目光看过去,她的鼻尖上起了透明的汗,两瓣并不红润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张骤的力道更小了。
后来,手腕的疼痛已不再增加,反而有种舒缓的感觉。
吴瞳开始感受到张骤的手掌。
他手上好几处都有一层薄薄的茧,不是寻常人会有茧的位置。此刻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揉搓,生出微烫的感觉。
他是一个厚重的男人。
吴瞳在此刻想到。
张骤揉了一会,就松开了吴瞳的手。准备返回。
吴瞳却忽然说道。“我还不要回去。”
张骤抬眼看她。
吴瞳脸上已重新挂回那种饱含冷意的笑容,她抽回自己的手,问张骤:“湖泊上的沙袋撤掉一些,下雨之后湖水就会漫下去,对吧?”
张骤盯着她:“是。”
吴瞳笑了笑。“我要重新去那里。”
她说着从张骤的包里拿出了烟。
张骤:“这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
吴瞳右手拿着打火机,她手微微用力,便又开始抖得厉害。
可她偏偏不肯换手。
“是么,”吴瞳没去看张骤,冷笑道,“那可能你还不太了解我,我这种疯子最是睚眦必报,理智不是我会考虑的东西。”
烟嘴快被咬碎了,吴瞳还是没能点起火。
她手抖得更厉害了。
张骤握住了她的手,火稳稳地跳了出来。
吴瞳抬眸看张骤。
“你不想去我不逼你。”
她话语已完全冰凉。
一支烟毕,吴瞳重新上了张骤的车。
他不想去,她还可以叫上陈大河,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一路沉默,两人回到村子里。
吴瞳没往自己住的地方去,而是直接敲响陈大河家的门。
梅姐于是立马从里面开了门。
“曼小姐,你们回来了。”
吴瞳应了一声,刚要开口问陈大河呢,张骤却先问梅姐有没有雨靴和劳保手套。
梅姐说有,立马转身去屋子里面取。
吴瞳没看张骤,语气冷淡:“我不喜欢逼人,你要不想去就不去。我也不会因为这个不准你住在这里等下去。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小心眼。”
张骤说:“知道。”
他语气比她还要淡。
吴瞳转头去看他。
梅姐拿来两双雨靴和两双手套。
吴瞳转身:“我不穿这雨靴,我上楼换自己的鞋。”
走出梅姐的院子,张骤却说:“不是今天。”
吴瞳抬眼去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刚逃出来就折返,送死吗?”他语气淡得很,内容却能把人噎死。
吴瞳以为他怕了,正要开口,张骤又说道:“发疯也要看怎么发疯,狗咬你一口,你咬回去,然后再被它咬一口,不算赢。”
吴瞳盯住他:“那你有什么打算?”
张骤推开两层小楼的院门,两人进入,他反手关上。
“湖泊那里就已经有监控,他们人又多,很大可能从事的是非法活动。”
吴瞳面无表情:“所以呢?我就要白白承受被侮辱?我说过,他敢动我的相机,我就要他的命。”
“张骤,”吴瞳喊他名字,“你知道我最不怕就是什么吗?”
吴瞳冷冷地笑了起来,随即面色凝霜。
“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但是在死之前,我不会叫伤害我的人好过。”
她说完,就转身朝屋里走。
听见张骤说:“再等一场暴雨,泄洪顺理成章,监控也没那么清楚。”
吴瞳身子顿了片刻。
“你最好说话算话。”
说完,她就抬脚走进了屋子。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似乎刻意和张骤作对。
除了其中一天下过一场小雨之外,其余都是晴天。
张骤每天都会带着吴瞳出门拍照,回来的时候他会在白塔处停留,用望远镜观看那片聚居地的情况。
几天观察下来,张骤发现那波人一共不超过十五个,每天出现在仓库的差不多五至六人,轮班制。
但是张骤等待的暴雨一直没来,吴瞳耐心几乎告罄。
“我没记错的话,明天是你说白塔会坍塌的那天?”
傍晚,两人从外面拍照回来。
张骤点头。
吴瞳有些讽刺地笑笑:“照这种天气下去,这辈子白塔都不会坍塌。”
张骤也不恼:“不是什么坏事。”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不坍塌你还找得到吴瞳吗?”吴瞳瞥他一眼,走进屋子。
张骤沉默了片刻,“不知道。”
吴瞳真的被气笑。
说实话,这么些天她被上次的事情气到,也被漫长的等待消磨了太多的好奇心。
她不是什么长情的人,更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明天结束,她不会再等待下去。
她按她自己的方式“报仇”。
张骤找不到吴瞳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要把他睡了,然后一脚踹开。
他不是能给她想要结局的人,是她找错了人。
晚上,吴瞳早早地就回了楼上。
她把相机上的照片投屏到电视上,一张张看着她这几天拍下的照片。
数量很少,只有不到十张。
吴瞳反复去看。
她有一个星期没有吃药了。
情绪变得容易起伏,平静的时候,整个人也是在持续下坠的状态。
吴瞳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
这么多年,她靠吃药麻木自己的身体,延续自己的生命。
可是,从加拿大逃回来的那年,她就清楚地知道,她的一生都毁了。
她从三岁时开始接触相机,十岁时在温哥华开摄像展。
吴瞳知道,那时她靠的是爸爸妈妈,但是她也很争气。
十三岁开始,跟着肖恩克里斯学习摄像,他后来得了摄像界最高奖项普利策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