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觉得沉睡三年醒来,昨日历历在目的我会如同您一般对过去释怀吗?”

“……”威廉沉默。温和的笑容掺进凄凉,眼神也变得哀伤起来。

我凝视他的脸庞和他变化的神情,我突然意识到,他消瘦了许多。

满身风尘仆仆,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

我觉得很烦。非常的,烦。

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是看见他就心绪不宁的我。

既然忘都忘了,失去都失去了,还惦记着做什么。

“我和你没有可说的。”我作势要站起送客。

“封容与。”威廉叫出一个中文名字,字正腔圆,封,容,与,完全没有一点儿异邦人说中文时带的奇腔怪调,就是非常正宗的,中文。

“……”我屏住呼吸,脑袋晃起一阵强烈的眩晕,僵硬着身体坐了回去。

——封容与。

我的名字。我穿越失忆也没有忘记的我的名字。

为什么此时此刻,会从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这个男人嘴里叫出来。

三年前的我告诉他的吗?三年前的我会把本名告诉他??

封、容、与,这三个字被他念的多么端正标准啊,说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学子叫出来的我都信。

我瞪着他,恶狠狠地瞪,此时此刻是真的想扑上去掐死他了。

见我不可思议的模样,威廉只是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很哀伤,很痛。

“我把你的名字从「行商人」那里赎了回来。这是我亏欠你的。”

他说了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然后威廉接着说,他在美国一个叫维尔米萨溪谷的地方遇见了「行商人」,并从祂那里得知“有一个少女用她最宝贵的东西交换了他们活下来”。

我面无表情,感觉他在讲童话,好好的伦理情感剧怎么就突然变得魔幻起来了。

……不对,穿越本身好像就够魔幻了,那没事了。

“所以呢,你认为故事里的少女是我?”

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我觉得他的想法很有意思。

也许我语气中的讽刺意味颇浓,威廉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绯红之瞳眼神温润柔软。他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歌洛,三年前我与福尔摩斯先生掉入河中,不论如何,生还的几率都几乎为零。”

“这不正说明了你们运气挺好的吗?能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故事里的少女,说不定也是哪位仰慕莫里亚蒂教授的连名字也不被你记住的可怜小姐。”

我静下心来说,“我断不可能为了你或谁牺牲「最宝贵的东西」——有的话也只会有那一种可能,我是为了我自己,教授。”

威廉直直看着我,他抿紧淡色的唇瓣不说话,绯红之瞳望向我的眼,似乎想从这片澄亮的琥珀色里看见我的真心。

可对不起,我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我没有心了,没有真心。

于是他注定只能得到和路易斯一样的失望。

但不得不说,莫里亚蒂教授为我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让我知道,或许熟练使用利器的武力值并不是我曾经掌握的最离谱的能力。

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使我必须在他们——在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之间,和每个人都有深入的牵扯。就算是有自幼相识的情谊,做到这种程度也和我的性格不符。

影响最深刻的在于,这导致茶茶和我闹出了巨大不可调和的矛盾,让我的弟弟他变得偏执,阴冷,患得患失又小心翼翼。

忒可怜了不是。

我起身准备走了。

遇见那么多回男人里,就在面对他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时是我先转身走的。嚯,排面。

“歌洛。”然而他又一次叫住我,对我说:“明天莫里亚蒂家将会举行餐会,三年前的当事人们应该都会到场。”

威廉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张精美的邀请函递到我面前。

“我给你的弟弟也寄去了同样的邀请信。歌洛,我希望你们都能来。”

“之前……发生了很多阴差阳错的误会,也有一些难以言说和迫不得已,明天的餐会上,我们再好好的聊一聊,可以吗?”

他非常诚恳地望着我,让我觉得如果回绝他就是犯罪。

邀请函都不接似乎也太无礼。我只得接过那张精美的信封,顿时又觉得接的是块烫手山芋。

这宴该不会是鸿门宴吧?餐就是最后的晚餐?

内心这样掂量着,我抬了抬下颌。

“那让我考虑一下吧,教授。”

/薛定谔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