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早就听说过那巨幕的雄伟,但当他真正站在巨幕脚下的时候,也不由和其他人一样的,发出了“此子应非这人间造物”的感叹。
冥河近些日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人提起这黑幕,但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话,始终无法对这么一块庞然大物产生具体的想象。
如今冥河负手站在这屏幕下,看见昏黑无边的巨幕就像一座小山,人仅仅是站在山脚下,就徒然生出了一种倾覆之感。
冥河曾经见过不周山,那是传奇中的洪荒第一神山。后人甚至认为不周山乃是洪荒的天柱,《淮南子》里在描写不周山折断后的情景时写道“天柱折,地维绝,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移焉”。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顶天的柱子折了,拴着大地的绳子也断了,所以整个天幕都倾斜向西北,日月星辰也紧跟着被移动。由此可以想象,不周山伫立在洪荒平原时的壮丽景象。
眼前的巨幕虽然没有不周山那么高大,但它的占地面积更广,给人的压迫感也就更强。
冥河不由好奇,洪荒可没有冶铁石矿,那这么大一块屏幕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好奇心下手痒,冥河曲指轻敲了两下巨幕的外框,虽然还是无法辨别出具体的材质,但回声梆梆的听上去结实的不得了。
冥河感叹道:“真是了不起的一块巨幕啊!”
冥河身后的藏香随之上前半步,应和道:“的确和老祖说的一般罕见。”
冥河转头看向藏香,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门不带阿大而带了藏香。藏香美其名曰是想用更多的时间陪伴老祖,而冥河这边正好也觉得现在把藏香和阿大放在一起他不大放心,自然乐得把藏香带在身边。
只是并不是没有顾虑的。
冥河犹豫了一下:“连你也离开血海的话,下面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吧?”
冥河的担忧是有依据的。冥河刚穿成冥河老祖的时候因为不适应环境三天里闭门不出,结果凑在了一块的阿大和阿三硬生生燃烧了他大半个血海……真是活脱脱的一群败家子,他冥河攒下这么点家业容易么?
藏香摇摇头说不必担心,因为他已经和阿大他们说好了。再说他也只是来送冥河听课罢了,很快便会回去的。
冥河心下安定的同时,又不知道怎么觉得有些吃味:“他们还真是听你的话”。明明血海最大的老祖宗是他,呕心沥血把阿大他们几个小混球拉扯大的也是他!
藏香何等聪敏的人,哪里会听不出冥河话里有话。他笑着说:“阿大他们自然也是敬重老祖的,只不过偶尔更喜欢藏香处理问题的方式。”
什么叫更喜欢藏香处理问题的方式?分明听上去就是阿大他们都更愿意被藏香管教罢了。
远处恰好传来了撞铃的清音,藏香和冥河一起抬头望去——
紫霄宫是一座悬在半空中的殿堂,没有华美精巧的装饰,却看上去非常庄严厚重。铺设长阶的都是一层一层的玉石,玉石堆积的殿墙看上去清冷无比。庆幸的是石阶两旁栽种了一簇又一簇的桃花,像一片片粉云,点燃了整个宫殿的生机。
冥河不只一次的想,这花开的不错,就是不像是道祖会喜欢的东西。一张冷脸万年无欲无求的道祖和粉粉嫩嫩娇娇柔柔的小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搭。然而这些桃树万古不衰,花期永驻,宛如被定格在了永恒春日一样,除了道祖的授意以外并没有别的解释。
落英缤纷的桃林尽头,就是道祖鸿钧高坐授业的论道殿。
玄青色的宫殿看上去空冷幽静,空荡的大殿内两旁是顶天高的书架,书架上却并没有摆放任何书册,九根深楠木古柱支撑起了整个大殿的脊梁,无声站立在角落里的模样就像忠臣沉默的卫道士。轻飘飘的素色帷幕从梁上悬垂下来,宛如幽魂的吐息。
隔着起伏的布幔,隐隐能看见殿内无数攒动着的人头。
冥河想,这就是天道之子的气场啊!果然是他这种反派的小跟班不能比肩的。
不过他还是感慨了一句:“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在教书育人上也是有些长处的。不过我们那流行的都是网上发小视频,想当年我曾经一度也是无数粉丝追捧过的‘名人’呢。”
藏香微微欠身,恭敬道:“老祖的话,这是自然的。”
冥河瞥了他一眼:“敷衍呀,你这是在无脑吹吗?”
“我从不敷衍老祖”,藏香说:“时间差不多了,您该进去了。”
藏香答的认真,冥河却也不过一听便罢了,笑笑转过了头去。压下一截桃枝,冥河随口问道:“来都来了,不如一同进去听听如何?”
地位崇高无上的天道之子,正派道祖开坛讲课,却并没有限制听课之人的身份,也没有设置任何门坎。能来的尽可来,愿听的尽可听,大概这就是最早的“有教无类”了吧。
冥河打定主意干脆从现在起就把藏香掰弯好了。他不是会因为佛法成名么?冥河偏偏就带他来领会一下道学的精妙,要是藏香一个想不开弃佛从道,那可就再妙不过了。
“藏——欸?我人呢?”
可等到冥河回头,除了纷纷落落的花瓣外,哪里还有站在原地的藏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