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VII

“记得我跟你讲过的睡前故事吗?再婚的继母将继子引诱到地下室装苹果的箱子前,趁他探头去拿苹果时压下箱盖,切断了他的头颅,又用他的肉煮了一锅汤。晚饭时父亲夸赞汤的鲜美可口,只有妹妹看出端倪,找到了哥哥的尸体,将残肢埋在了栗子树下。最后,树上飞出一只小小的鸟儿,唱着歌飞走了。”

“你说,你是哥哥、妹妹、还是那只鸟儿?”

它茫然无知,只是用不含杂质的眼睛注视着她。

“好吧,我又忘了你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了。”她笑起来,一边如安抚孩童地抚摸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指、臂膀、血肉一点点喂进它的口中,“来吧,慢慢吃,从这里开始,到皮肉,再到骨髓……一点都不要浪费哦。”

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温柔呓语,和孩童吮/吸/母/乳般细微的咀嚼声。

黑面具罗曼·西恩尼斯得知女儿闯出的祸事时,心中一丝波澜都没有。

作为一个曾经亲手纵火烧死双亲的罪犯,他的脑子里没有一点亲情的余地,所谓的孩子不过是消遣的副产品,像超市打折送的过期商品一样令人厌烦。另一方面,作为社会达尔文主义和马基雅维利主义的信奉者,他又发自内心轻视女性,软弱无力的生物,狮群换届的牺牲品,偏偏他接连两个无心造就的孩子都是女孩。

他从不打算将女儿列为自己的继承人,充其量当个装饰品就好。

当他听闻女儿胆敢杀人,心中反而燃起一种怪异的愉悦感,果然是他的基因,哪怕身为女人也不会是软弱的羔羊。第一次意识到自身血脉的延续实感,和第一次戴上父亲棺木雕琢成的面具一样,那种心神与灵魂同弦震颤的快//感,比啜饮绝世陈酿更令人着迷。

如此,他便不吝于给女儿一个机会。犯罪又如何,只要金钱和权力关系到位,哥谭法院就是有着旋转迎宾门的度假酒店。他吩咐人去安排律师,心中已经计划好自己该怎么扮演一个爱孩子却忙于工作忽略照顾的好父亲形象。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女儿。

推开那孩子的书房门,架子上摆满戏剧作品,桌上摊着一本《俄狄浦斯》,书页翻卷微皱,似乎品读过许多遍。他拿起来,想着自己也曾读过,而这故事带给他的唯一启示就是,从孩童迈向成人的道路上,最关键而不可或缺的环节就是弑父。

窗帘被夜风吹卷,窗外忽然映出凄厉怪影,在地板上拉扯出崎岖轮廓。

一只形态可怖沐浴鲜血的怪物在他眼前流进窗子,匍匐涌动着逼近。他立刻拔出自己的配枪射击,清空弹匣也没能延缓对方的步子,后背贴上墙壁时,那颗残忍冷酷的心脏罕见地感觉到恐惧。

书本掉在地上,怪物冲他张开嘴。

它叫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