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急转的河水太急,竟微微撬动钩爪,锚连的绳索一松,湍湍急流抓住机会将他猛地掼向岔口,一块斜逸成匕/首的石笋正冲着他太阳穴往后脑撞。
沉沉夯击感撞上后脑,相应的疼痛却未袭来,像被什么东西所缓冲。怔忡片刻,他发觉,塔尼亚不知何时将双手置于他脑后,尖锐石笋刺入再深深犁拉开的是她的皮肤。她也在保护他,从始至终。
像挖去一颗智齿,或折断一根肋骨,那股自徒手爬出棺材以来、一直残留在体内的神经疼痛倏然剧烈。他牙根发酸,用力咬了咬才勉强压下那阵燃烧的悸动。
水流澹澹,水声滂滂,河水组成的失控矿车载着他们飙冲,周遭礁石露出不怀好意的齿。下坠,无尽地下坠,比天使七日堕天更漫长。
不知撞过多少道险滩,河道忽地斗折下拐,水流将身体推出河道的断崖,骤然掉进一片广袤无垠的幽蓝宇宙,入目皆是天鹅绒微微皱起般的温柔海蓝,属于海洋的清爽咸涩完全拥抱感官。
杰森朝上望,隔着重重海水,一团太阳晕缀在模糊远处中,仿佛出生前泡在羊水中、隐约窥到的那点无影手术灯。
塔尼亚的身体却毫无知觉地软下。头颅后仰下沉,双手自他肩头滑落,伤口吐露鲜血,于海水中拉出如烟似雾的丝缕。杰森捧起她的后脑,拂开海藻般柔软跌宕的发丝,看见那张窒息昏厥的面庞,眼睫下微微翻露濒死灰白。他摘掉面罩,在海水倒溢压入肺部之前挡住她的口鼻。
掌心轻轻挨着嘴唇,凭空勾勒轮廓,还有稍微牵开的一线。
小美人鱼救起溺水的英俊王子成就一段童话,倘若对调二者身份,再把王子换成不知哪儿来的海盗土匪,恐怕就是颇具恶搞意味的毁经典之作。杰森拉近她,手掌划下扣住两颚。冒犯也好冷笑话也好,无论如何我会让你回来。
塔尼亚感到窒息,心脏被攥紧揉碎,铺天盖地挤压来的是浓稠黑水。想象自己变成一只氢气球,细丝状的堵塞感一点点扎紧,身体再一点点膨胀,最终啪地一声胀裂。
濒死的混沌不知持续多久,忽然有些许空气钻进唇缝,意识本能地索取吸纳,如沙漠中迷路的旅人啜饮钟乳石尖滴落的水珠,为缺氧急停的心脏按下重启。
苏醒之际,身体哗啦一声浮出水面,淡蓝微甜的空气重新充盈口鼻。她捂着嘴唇剧烈呛咳几声,身体如水母在涌送海浪中随波逐流,抹去模糊视线的水渍,映入眼帘的是交接海天。
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天日。
海平线吐露黎明,无边曙色将整片海拥入怀抱轻轻摇篮,朝霞在暗蓝海面恣意铺成群聚飞渡的火烈鸟,每一处浪尖都折射闪蝶鳞翅的流光溢彩。这般色彩相斥又相融的壮丽美景,佐以劫后余生的恍惚庆幸,忽然让她想起那天酒吧那杯燃烧火焰的饮料,于是海洋忽然被盛入酒杯微微荡漾,日轮是点缀酒水的一枚糖渍樱桃,缺氧带来的晕眩也理所当然变成微醺。
万千飞鸟飞缀天幕。
她泅浮着转身,看到旁边人与大海同色的眼睛,忍不住勉力弯起嘴唇:“还真是……大团圆合家欢结局。”
根据罗宾提供的信息,詹姆斯·戈登携警员于哥谭火车站抓捕了一名名叫约翰瑟·格里姆肖的男性,调查发现他在蒙圣玛丽女校兼职校工,符合有机会接触校楼钥匙的身份条件,并在他的公寓中搜寻出大量邪/教祭祀物品与作案工具,也符合案发现场遗留的种种痕迹,几乎可以确认为这一系列案件的罪魁祸首,只需要再从他口中审问出有无同伙、以及变异生物的窝藏地点与获取手段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