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学校成人礼,我还缺个舞伴,如果你有空的话……”
半晌停顿,杰森从鼻腔内哼出不淡不咸的气音,“为什么找我?”
“我并没有太多熟识的男性,迪克、提姆和达米安相对来说没那么合适。”这事塔尼亚早就考虑过,迪克这段时间要顶班蝙蝠侠已经够忙碌了,提姆?你最好编得出你怎么认识韦恩少总的合理解释,至于达米安,塔尼亚怀疑他会中途暴起削掉某人的脑袋。
“就因为我是最闲的无业游民对吧,”杰森调笑中夹杂几近刻薄的戏谑,神情却没表现出的那么勉为其难,“行,帮你个忙。”
塔尼亚:“说起来,你会跳舞吗?”
“曾经学过。”他敏锐捕捉到她话里犹疑的尾巴,咳了声,“不信?那来试试。”
她看到对面的人夸张地摘下鸭舌帽在肩角按了按,伸手邀请道:“女士,请?”她差点被逗笑,也提起泡湿在湖水中的裙角行了个淑女礼,“我的荣幸,先生。”
于是手腕一下子被握住,那只惯于扣动扳机把玩枪/械的手掌托起她的后腰,稳稳带近了。水的浮力托举身体,像芭蕾舞撑裙腰身让脚尖落在丝绒之上,夹克外套与裙裾随藻荇交拂,仿佛人鱼的尾鳍在缠舞中贴近,舞蹈以一个类似花滑的步调开启。
塔尼亚得承认杰森所言非虚,又或者义警超出常人的反应能力在起作用,这看上去完全不像会跳舞的家伙居然跳得不错,在她向前踩出舞步时流畅地配合,在她后退步时不容置疑地逼近,又适时放松让她在手臂间转圈。水中舞蹈的感觉相当奇妙,重力被削减,就像在月球上轻盈漫步,而对面人是那片荒芜辽阔的银月大地,在她每一次下落时都会稳稳接住。
湖潮涌动声是低音提琴在拨弦,水滴叮铃是钢琴键在弹奏,瀑流滂沱是管弦乐在激扬,荡漾水波组合成节拍。杰森感觉这姑娘越转越快,在他怀里转,又像在他掌心里转,裙摆在涟漪中漂摆盛放,转身之际身姿线条优柔动人,面上偶尔会自顾自露出或狡黠或轻快的微笑——似乎以为他在黑暗中看不见。
最后一个旋舞落下,飞扬的淡色发尾如蝶翅轻柔扫过他的嘴唇与下颔。
耳道里只剩血液鼓噪的流动声,杰森绷紧唇,无声骂了句脏话。感谢伏特加。
跳完了,对方没有放下她。塔尼亚发出询问的鼻音,就听他淡淡道:“水位快没过你胸前了。”
“啊?谢谢……”她将手从他的手臂上放下,谁知倾泻水瀑忽然增大,水柱击打,她下意识抓住他肩后的衣服布料。
在回神之前杰森已经猛地收紧手臂,湖水排开,沁在布料经纬间的湖水没有缝隙,拥抱太阳似的热源让人恍神。他看到塔尼亚的衣领被打湿镀在颈肤上,像糯米纸包裹花生糖,忽然就想起《情人》中女主角那身被磨损至透明发脆的旧丝绸裙子——只是他能以纯粹文艺赏析的视角看待那电影的女主演,却无法以相同目光看待近在咫尺的人。这叫他心烦意乱,身躯僵硬,掺了酒精因子的血液泵出沸得惊人的热量。伏特加,都怪他妈的伏特加。
而塔尼亚似乎有了新发现。她被抱起来,伸手能碰到洞窟顶部,嶙峋不平的石壁滑过指尖,她咦了声,拍了拍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语的杰森,“诶,你快看……你来摸摸这里!”
下水道被打开,伸缩梯放下,救援队员依次下来,几台工程切割机贴着墙面设置好,仿佛扒在树干上的灰色啄木鸟。达米安蹲在一根水管上,手中的平板显示着平面地图。
这里是提姆计算出的距离湖底洞窟直线距离最短的地方,其他人赶来之前,他得负责盯着确保救援顺利,至于追捕疑犯则被交给戈登局长处理。
放弃追捕的目标,转而来救两个于他并无多少重要性的人,这对曾经初至哥谭的达米安来说恐怕不啻天方夜谭。时间恍惚回到不久前的西城学校,他的母亲,恶魔之女自阴影中浮凸身形,一柄长剑斜抵脖颈,女人轻柔的絮絮低语仿佛毒蛾的螯绒:“我亲眼目睹你沉溺于与下等人的过家家游戏,肆意糟践自己的潜力与天赋,让宝剑生锈,让璞玉蒙尘,你叫我如此失望,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