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谑曲I

她被取了血样分析dna,等候中一抬头看见隔间门开了,一道人影慢慢走出来——是布鲁斯,彼时他刚结束一场和反派稻草人的战斗,恐惧毒气后遗症似乎让他有点钝钝的迷糊,居然就这么直接走了出来。

脱下蝙蝠制服的男人仿佛蜕去外壳的节肢虾类,沐浴水珠挂在每一块恰到好处隆起的肌肉上,陈年伤疤将洁白躯体挠出沧桑痕迹,钢蓝双眼藏在半闭睫毛下雾濛濛地跟她对视。直到迪克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布鲁斯!衣服!衣服——好歹先把裤子穿上!天啊塔尼亚,把脸转过去!”而提姆捧着杯子,似乎尴尬得想即刻一头栽进咖啡里逃离现场。

半晌布鲁斯被管家阿尔弗雷德盯着换上睡袍,才过来注视着电脑上即将显示结果的dna检测。塔尼亚低下头,背过手抓紧手肘,仿佛藏进人群的怪物抓紧自己蠢蠢欲动的人皮,猜测着这些救出她的人会不会再一次把她当成需要关进笼子的异类。

布鲁斯似乎察觉她的动静,俯身而来投落阴影,她下意识地闭目,片刻却感觉一只手掌放在头顶,掌心的温度妥帖沉稳。他说:“不论如何,这里都欢迎你,孩子。”

塔尼亚立刻就喜欢上了他,更何况,他还如此美丽。

dna血常规身体扫描等各项检测显示,除了体质偏弱,她完全是个普通正常的孩子。与她一同被救出实验室的孩子们都存在或多或少的缺陷,在被当作耗材试验中器官大都衰竭严重,只有重新放进培养皿才能勉强存活。某种意义上,她是那起海上营救行动唯一的成果。

营救她的人还有红头罩,真名杰森·陶德,是布鲁斯收养的第二个儿子,排在迪克和提姆之间,脾气算不上好,几乎是蝙蝠家族中最离经叛道的黑羊,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塔尼亚却下意识觉得他亲近——大概是第一个见到他所催生的雏鸟效应,就像生物行为学家把红气球放在刚破壳的小鸡身边,导致小鸡们不约而同地认气球当妈,或许她也潜意识把对方当成了她的红气球和鸡妈妈。

回到宿舍时门缝内隐约透着光,她就读的这所蒙圣玛丽学院是寄宿制女校,脱胎自上世纪慈善修女会创办的修道院,如今以严谨浓厚的学风与端庄优雅的氛围闻名。

宿舍是双人间,进去时舍友已经在里面了,似乎也才刚回来。那姑娘仰躺在床上,矮跟皮鞋歪斜在床底,铺散开的金发像蜷曲的睡莲花瓣簇拥着她,白皙腻理上沁了些汗珠,濡得妆容眼线微微化开,看见她才懒洋洋地撑起身,一副把淑女仪态打包丢进垃圾桶的样子,“哎呀,你怎么还没睡?”

加布丽尔·西恩尼斯,据说是哥谭某个□□老板的小女儿——说实话,在哥谭这座犯罪率傲视群雄的当代索多玛城,公共厕所的清洁工都有可能深藏不露——这大小姐脾气不坏,除了生活习惯过分讲究之外很好相处,是塔尼亚在学校最好的朋友。马上就是毕业季了,加布丽尔参演典礼上的一出表演戏剧,这段时间几乎每晚都排练到深夜。

塔尼亚点点头,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加布丽尔顺势像没骨头的猫一样瘫倒在她身上,她伸手给这大小姐揉了两把肩,“怎么了,排练很累?”

“还说呢,”加布丽尔蹙眉叹气,“有个参演的学生一连好几天都没来,排练计划全被打乱了。”

“她生病了吗?”

“不……好像是不在学校,去宿舍找不到人,也联系不上,”她将靠在塔尼亚肩头的身体直起来,有点忧心忡忡,“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失踪?”

塔尼亚有点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听说高二有个女生也有两周没来,上星期还刚刚换了个舍监,加起来学校已经一连失踪四个人了!”她扳着手指数,“你觉得是碰巧吗?”

塔尼亚:“如果是失踪,学校会报警吧。”

“拜托,在哥谭警察哪有空管中学生失踪,”她撇嘴,“而且如果是真的,对学校来说也算丑闻,肯定会想办法掩盖咯。”

塔尼亚想起蝙蝠洞那群以打击犯罪为己任的义警,又觉得用这种似是而非的传言麻烦他们不太合适。加布丽尔趁机趴在她耳边吹气,用一种造作的阴恻恻口吻轻描她的耳廓:“——会不会就像传言中的那样,旧校舍徘徊着不甘的怨灵,会在每个新月的夜晚捕捉落单的人……害怕不害怕?”

她被加布丽尔温热的气息在后颈上吹出一片鸡皮疙瘩,噫了声转手报复性去挠对方腰间的痒痒肉,逼得她连连呛出狼狈笑声才停手,郑重回答:“不怕。”

什么旧校舍幽灵、吃人教堂、闹鬼厕所、滴血告解室与多出来的台阶——历史久远的建筑或多或少都有着各种传闻,这些怪谈是攀爬缠绕在学校旧砖上的第二层爬山藤,根植于中学生奇诡的想象,用于调剂乏味的校园生活。但是在哥谭最恐怖最著名的都市传说就是蝙蝠侠!哪个怪谈比得上能止婴儿夜啼叫人闻风丧胆的蝙蝠侠!她可是连蝙蝠侠都……呃,只有一点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