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穿着之前那身西装,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银边眼镜。而在他身后不远,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
老人精神萎靡,浑浊的眼睛里泛着一点精光,颧骨有点高,苍老的皮囊因时间而下垂,面相很凶。
这是一只掉了牙,还妄想继续扑杀猎物的老兽。
他的视线越过接亲人落在周请身上,挑物件一样静静打量。
跟周请呛声的人像老鼠见到猫,灰溜溜的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大爷爷。
他是宋家的旁支,真要论起来,身份比不过周请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
周请也老老实实地让到一旁,在老爷子进去后,立刻跟上。
这一次没人再挡他,他们神情恭顺地自动让出一条路,俨然早已习惯宋老爷子的淫威。
接亲人把轮椅推到宋凛初的病床前,转身吩咐:“老爷有话要和小少爷单独说。”
众人沉默地退出去,剩下周请和接亲人大眼瞪小眼,周请眨眨眼,“你呢?”
“我也要出去。”接亲人说完便走到门边,等周请出来后他带上门,立在那里看守。
周请不知道屋子里的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只听见有东西打翻了,他踮脚想去看,被接亲人挡住了视线。
“你不进去看看吗?”周请担心宋凛初,怕他打不过坏老头。
接亲人垂眼沉默,两手规矩的交握在一起,放于身前。周请的目光滑落,停在对方的胸牌上,“你叫秦越?”
职位是董事长助理。
秦越不言不语,等到里面的打砸声差不多了,他转开把手走进去。
病房内一片狼藉,周请很难想象一个八十多岁的轮椅老人,究竟哪来的力气这么暴力。
宋凛初翻了下床,狼狈的支起上身。他低着脑袋,长头发遮住眼睛和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窥探情绪。
没有人愿意上前拉他一把,他们站在门外冷漠地看着,在宋老爷子出去后,默契地跟在后面一起离开。
周请蹲在地上问他:“要我帮你吗?”
如果对方拒绝,周请不会强行帮忙。因为他知道,有些病人的自尊心比普通人更强,他们不会领情,反而将帮助视为折辱。
宋凛初的胳膊很细,好在骨架大,勉力能撑着身体往前移动。
他像一个驮着壳的蜗牛,一点一点移动到床尾。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护栏,因为过于用力,他的手臂一直在颤抖。动作牵动身上的褥疮,宋凛初强忍着疼痛固执地继续挪动。
终于把上半身移动到了床上,他翻了个身,伸手把双腿抬上去。
这过程中,那名青年没有像宋家人那样,用奚落的眼神看他,而是背过身去搬倒地的床头柜。
宋凛初寒刃般的视线无声地落在周请的后颈上,青年的脖子细且修长,就和他本人看上去一样脆弱。
宋家这次送来的人,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竟然选了一个跟他一样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