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看萧家两兄弟并未四处张望,静坐品着香茗,虽衣着朴素却礼仪得体,一看便教养极好。再看到二人年纪这般小,犹然镇定,语气也不禁敬重了些许:“二位公子还请稍作片刻。”
果然如小厮说的一般,卫夫子来得很快。
卫夫子同样留着山羊须,穿着一袭青衿,显得儒雅至极,同传闻中的性情暴躁极为不符。
不过一开口,便暴露了其本性。
卫夫子上下打量着兄弟二人,丝毫没有觉得这般有点不太得体。
“你便是文庭所言之人?”卫夫子看向萧宸。
这话有些不太客气,潜意便是:你就是走后门的人?
萧宸:“……”
没由来感觉有些不太靠谱,哪有人一上来就问这种话?
可萧宸还是老老实实回道:“学生不才,正是王先生弟子萧宸。”
王秀才字文庭,萧宸未弱冠,自然无字,而取其名。
卫夫子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随后将书卷放置一旁,“一个时辰,将此卷作答。”
这下子萧衍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要在旁边放置两张板凳,看样子卫夫子是有备而来,想要考教他们兄弟二人的才识。
萧衍也没胆怯,净手后于位上落座。
第一道考教的是五言六韵试贴诗,第二道考教的是孝经论,甚至还有难度较大的时务策等内容,应当是在测所学之识。
前面还好点,后边的时务策,以当下之风主重词华,不重内容,一般以旧策为模板,考教的是当下时事最为稳妥。可若是想一鸣惊人,照着旧策写,只会中规中矩,难以出头,更别说他们为的是进崇山书院而来。
想了想,萧衍写的是以农事为策,阐述时下农事之政,点名时政利弊,其中最主要的还是有关,世族大家侵占田地,使百姓无田可种问题,进而推展。
落笔,萧衍还有些意犹未尽,再看萧宸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卫夫子到底是书院夫子,学识甚广,出的要题也是曲折而复杂。
比如说孝经论别看只说了孝经与法,还谈及‘鸦有反哺之义’,如父母大恶,子可为孝?大义灭亲是否违背孝道一系列自圆其说等辩答之论。
萧衍写的是孝与法并不冲突,父母有生养之恩,儿女孝顺为伦理纲常,可孝道并非免罪之法。若父母违律,当以大义灭亲之举,上报衙门处之。按时下律令,包庇同等连坐,孝法两道并非两全……
卫夫子收卷后,直接当场复阅。
关于孝经论,萧宸与萧衍作答一般,时务策则是以赋税作答,同样指出世家之患。
卫夫子面色缓和些许,“你兄弟二人各有所长,关于时务策之要,老夫认为萧衍更胜一筹。”
他看向萧宸:“你可有不满?”
萧宸摇摇头,“回先生,学生未有不满,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非一日之长。朝廷税收乃重大之事,如何能轻易动摇根本?”
萧宸似有所悟:“先生意思是徐徐图之,不可过于张扬冒进?”
卫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又看向萧衍:“我观你算学颇有所成,大善也,切记莫要顾此失彼。”
萧衍拘了一礼,“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卫夫子将卷子收好,“正月望八,入学之时,莫要耽误时辰。”
这个时间是书院入学时间,虽说萧宸已经有了入学名额,可也要走走形势。
据说卫夫子颇得常山长的看重,有他这话,估摸着已是十拿九稳,只差学分说服其他人。
待兄弟二人离去后,卫夫子拿出卷子又仔细瞅了瞅,跟得了宝贝似的好不开颜,直到卫夫人到来都未曾察觉。
卫夫人生得极为秀美,风霜未曾停留,难掩好颜色。
她张望了会儿,蹙着眉头,“不是说萧家侄儿到来?如何不见人?”
卫夫子笑容微滞,心虚地埋首装未曾听闻。
都是老夫老妻,卫夫人如何看不出?她拧着眉,“好歹是文庭兄的弟子,人家好不容易第一次上门做客,你竟连午饭都未曾留,哪有你这般做长辈?”
卫夫子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我是长辈,缺一顿饭又能如何?”
卫夫人看着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拧胳膊,“人家送你绣画时,你怎么不说你是长辈?现下便想起自个是长辈了?有本事你把绣画拿出来,别要啊!”
卫夫子:“……”
卫夫子理亏,许久呐呐道:“下次,下次还不成么?哎哟,轻些轻些!”
卫夫子和他夫人的事儿,萧衍和萧宸并不知晓,此刻他们又去之前吃的面摊,食了一碗臊子面。
婶子依旧手脚利索将面做好,未曾瞧出二人是回头客。
待饱腹后,两人又来到人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