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忽地出声张贵英吓得缩了手。

风鹤依旧闭着眼,呼吸细得叫人惊心,“你说,白朝辞怎么一次都没来。”

“先生他,他忙吧。”

“不对吧。”风鹤掀开眼皮,淡淡地看着她,“他是不是怕亲眼见着我咽气啊。”

——

家里的月季怎么养都养不活,死了一批,又换了一批新的。

风鹤出院回家的那天,工人们正忙活着给院子里要死不活的月季剪枝。

隔着老远,风鹤都嗅到了那无可挽回的、萎靡腐败的味道。

“什么金贵花,养死了就当肥料埋了。”张贵英嘀嘀咕咕。

可风鹤知道,白朝辞不把这花儿养起来是不会罢休的。那家伙一向如此,凡事不按他心意生长的都会被一遍一遍,重新栽植进那片土壤,直到长出令男人满意的模样为止。

楼上的落地窗都加固了一遍,玻璃厚得看不清窗外的景。风鹤却每天都盘腿搁窗边坐着,盯着不知道哪儿发愣。

白朝辞还是不见他,这样也好,两边都落得清净。

“张姐,我想去院子里转转。”

张贵英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他,“先生说了,你没恢复好之前只能搁家里养着。”

张贵英:“他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现在瘦的成什么样子,下个楼梯都费劲...”

见风鹤又转过脸不再搭理人,张贵英识趣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风鹤忽地说:“思勉放暑假没有。”

张思勉是张贵英的独生子,跟风鹤一边大,两人早年的关系还算好。

提起自己的儿子张贵英脸上克制不住骄傲,又强压眉眼间的得意佯装抱怨,“当老师的有什么暑假,还是得备课。”

张贵英提起张思勉就喋喋不休起来,啰嗦地扯了一堆。

“他喜欢我,你知道的吧。”

张贵英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风鹤背对着她,抬手食指轻轻敲击着眼前的厚玻璃。

“高中的时候,他借着酒劲往老子嘴上咬了一口——”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来,张贵英的手就紧紧地捂了上来。

看着张贵英惊慌失措的眼睛,风鹤缓缓地弯起眼尾,露出笑意。

他被捂着嘴也不挣扎,只是手指仍旧轻轻敲着玻璃。

这些年跟着白朝辞到底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玩弄人心这些阴险把戏也摸到了些门道。

过了几天,风鹤被允许下楼去院子里逛。

月季又换了一批,生命力一茬比一茬短。风鹤坐在椅子上看工人们忙进忙出,往往一看就是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白家的风水不好,养不活这玩意。”风鹤想跟身边的人说说话,可张贵英这些天一直失魂落魄,彻底蔫了。

院子里的土又换了一遍,才堪堪养出几株花苞。风鹤对那几株稀有物种很感兴趣,天天盯着。

他的体重也渐渐回到了健康线,活动的范围也广了些,后头连着的几个四合院也能去。

可他到底没有了兴致,从小笼子换到大笼子罢了。

风鹤反而又挪回落地窗前坐着。

“你不是想先生来看你吗?他这阵说要回来你怎么不高兴了?”

风鹤随口应她:“命贱,经不住他折腾。”

张贵英张张嘴,“先生他...”——他对你多好啊,早些年供你上学读书不说,后来你不学无术闯了多少祸哪一次不是先生给你收拾烂摊子。

不仅仅是张贵英这样想,这么多年家里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风鹤,无一不是谴责、不解。

他们眼里的白朝辞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白先生’。是厚待家中老小、深得众人敬服的大善人。

而风鹤乖张叛逆,带着农村出生的野性不服管。打架斗殴、素质低下,成天不是逃学闯祸就是聚众斗殴。

白朝辞有多好性,风鹤就有多恶劣。

偏偏这样好的白先生不知着了什么邪,领了这么个小蛮子回来。

还一养就是十年。

风鹤也没让所有人失望,劣性不改,桀骜难驯得一如当初。彻彻底底成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张贵英替白朝辞不值,可她终究想起来,自己儿子还有把柄攥在风鹤手里,后头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只能囫囵又咽回肚子里。

“反正过不了几天,自然有人来管着你。”张贵英小声嘀咕着,弓着腰,攥着抹布,拿茶几当风鹤的脸使劲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