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赞许地点点头,薄檀于百忙中抽出时间、为他分析规划好了未来发展的利弊:“现在北疆的局势已经大抵稳定,再无胡人作乱的威胁;一旦你能将北迁安民一事办得漂亮,这势必成为你日后返京高升的有力加持……”
正在漠北以北征战、做最后扫尾工作的连泽托人送来了一卷涵盖大半燕州和西域都护府地域的详细地图,并直言当他日后遭遇散胡、需要帮助,便只管派人求援,连家军绝无二话。
而在听闻陆琰此行的任务后,远在吴州的崔彧也给他寄来了数箱教授探讨安民之策的典籍,并叮嘱他若是在治政和地方财政上遇到不解之事,可以寄信来
澹台书院问询。
至于已经身为一国之君的裴昭,则更是十分豪气地将陆琛和裴玠留给他的诸多进项收益均分为五;除去留给大景治国备用的两份外,其余的三份俱是送给了陆家姐弟三人。
“嗐,别推辞啦,这本就是你们兄长捣鼓出来的营生,合该用到你们身上。”
御书房中,这位大景帝王放下手中的奏折,对三姐弟笑着眨了眨眼:
“若是没能照顾好你们,无晦和我那堂兄可就又要来梦里训我了……”
是以,虽然身上的担子颇为沉重,但此番重返北疆,陆琰却是怀着满腹雄心壮志、真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虽然大兄已经离世,但他留下的遗泽却仍然如影随形,将他们姐弟三人保护得很好;也令一开始本是想远远地离开京城和吴州这两个伤心地的陆琰如今已经一改最初的念头,不再打算逃避,想真正地为大景、为百姓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样的话,那人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罢。】
将此般想法深藏心底,陆琰就这样独自一人,骑着兄长曾在十五岁生辰当日送他的那匹黑色骏马一路北上入疆,在这片满是冻土草原的荒凉之地上扎下了根。
只是,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介州府并非易事。
自来到新燕州的第一天起,陆琰便再没在寅时前入睡过,都护将军府书房中的烛火时常会一直亮到天明。
起初,执政时他时常会遇到不明之事,便只管埋头苦学;崔彧寄给他的那些书籍都已经被这位年轻的将军翻得卷了边,寄去薄府和澹台书院的书信都摞到了半人之高。
每逢修乘垦田,他都会亲力亲为;与都护府的众将士一起帮扶老弱、带头在先,很快便收拢了民心,令初来乍到的北迁移民们安定了下来。
在此期间,陆琰并非没有过伤心失望、甚至一度身陷困境,但陆家人一脉相承的坚韧和持之以恒令他咬牙坚持至今,终于看到了一座雄城的雏形自戈壁荒原之上拔地而起、广袤的冻土被一点一点开垦成万亩黑土良田的这一天。
如今,三年时光匆匆流逝,年仅二十五岁的他已经连升两级、官至五品西域都护将军;其升职之快,令京中那些起初不看好他的人都为之咋舌,却又在看到他的诸多事迹后心服口服——
但陆琰知道,五品将军仅是一枚他所途径的标点,远远不是他此生仕途的尽头。
待陆琰辞别百姓和同僚、自万家宴返回都护将军府,时间早已过了夜半。
只不过燕州新年期间并不设宵禁,此时府外街道上的烟花爆竹声仍然时有时无、估计会一直持续到天明。
并没有急着返回卧房就寝,他转身来到了马厩,给其中的那匹黑马好好地刷了遍毛、喂了它一大把咸味的豆麦;一如他少年时每逢心乱时会做的那样。
看到陆琰前来,厩中那匹同样因爆鸣声无法入眠的马
儿l很通灵性地打了个响鼻,踱步上前轻轻蹭了蹭主人的手,一双漆黑湿润的眸子中映出了陆琰那张已满是风霜、再无稚嫩之色的脸。
与陆琰一样,换算成人类年龄大抵已至四十余岁的它也已经不再年轻了。
如今,陆琰在长途出行的时候都会选择其他年轻的马匹代步,不再给它增加负担;却还是将它留在身边照料,一如他们当年初见——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在筵席上酒水喝得过多的缘故,联想起记忆中它被领到自己面前时的那副小马驹的模样、和那个如今已然不在人世的牵马人,已经多年未曾流泪的陆琰突然便无法自控地落下泪来。
那一日的记忆,陆琰此生都不会忘记。此刻在脑海中浮现,无比鲜活、恍如昨日。
十五岁的那年花朝节,于无比明媚的江南春光中,他获得了一匹小马;同胞的阿姊则获得一整套女子及笄后方可佩戴的黄金头面,和名为“琼枝”的表字。
“与女子十五岁便可取字不同,男子要等到二十岁方可拥有表字,阿琰你便再等两年罢。”
面对前世从未取字、对此十分艳羡的他,那人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