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要我说,那陆家女郎着实有点儿邪性——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有用吴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喊着要退婚的啊?!李家这门亲事算是退的对了!若不然,真娶了这陆芸进门,祖宅倒塌的说不定就是李家了!”
“切,现在整个吴州府哪里还有敢娶陆家女郎的人家啊?是嫌自家儿郎命不够硬吗?光是想想她那个动不动就提着柴刀砍人的胞弟
就够结亲之人好受得了。”
“唔,以陆家大郎这般孱弱的身子,就算日后能够高中、入朝做官,怕不是也做不长久吧?啧啧,倒也真是可惜了……”
一时间,这些流言借着诸多走亲访友的乡人之口在临近郡县内快速地传播开来;不过,架着牛车驶入府城、在城郊的一座道观门口停下来的陆家众人对此还并不知情。
“就是这里了。”看着头顶写有“青阳观”三个大字的牌匾,陆琛点点头。
引着牛车绕到道观的后院,陆琛按照原身记忆中的那般轻车熟路地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对着车上一脸错愕的弟妹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快驱车进观。
“……这就是你所说的,你在城中的住处?”扶着牛车的车辕,陆琰满脸的难以置信,甚至怀疑陆琛是不是在趁道观无人借机大闯空门。
“是啊。”陆琛没有否认,而是将陆家姐弟领到道观的客舍之中,推开了其中的一道门扉。
只见这间客舍中床褥桌几俱全、桌上还摆放着原身的笔墨纸砚及经学典籍,床前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落着两个已经收拾妥当的大箱子,其内正是原身准备月底上京赶考所携带的全部家当——
大景并不反对读书人和当朝官员信奉宗教,甚至当代皇帝还对道教有所推崇。所谓上行下效,不止官员们信奉道教者良多,就连许多书生都赶时髦入了道籍、为的就是将来入朝后能在清谈诗会上以此为由结交同僚。
原身虽然也入了道籍,却也并非是为了讨好圣意抑或信仰虔诚——与众人皆有所不同的是,他图的是道观提供给修行居士的免费客舍住宿。
对身无长物的原身来说,在吴州府内租房并不便宜,住在他所就读的澹台书院内所设的生寮中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因此,在原身的父亲染疫去世后,经济愈发窘迫的原身索性就打着为父抄经祈福三年的旗号从书院搬到了这座环境清幽的青阳观。
这下原身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好住处。
有澹台书院学子的名头作保,青阳观不仅免费为他提供了客舍,只需他平日抄抄经文供奉三清、每逢节日捐赠少许香烛钱、与来往的修行人士坐而论玄就可以在此久居;甚至还歪打正着地令他获得了一个“孝子”的名头,竟算得上一种颇为另类的“养望”。
自从原身得了青阳观这一住处,便极少回家居住;对此事并不知情的陆家姐弟都只当原身在府城另有居所,却不知道他们的这个好大兄一直以来住的竟是道观。
不过,现在事急从权,入住道观的人要再添上三个了。
因着观内道长都去了隔壁的州府参加醮会的缘故,平素就少有人至、香火不旺的青阳观内此时空无一人。
将陆芸、陆芙安置在自己的客舍中
()后,
陆琛锁好了前后院门、领着陆琰来到了供奉三清的前殿,
却是要在此处打个地铺将就着睡几晚,待到参加大醮的道长们返回再另作安排。
“我刚刚看到那边的客舍里还空着数间,为何我们不直接入住?”因前世的经历多少沾染了些许兵痞的气质,抱着一床薄被、为此感到不解的陆琰神情有些愤愤。
“因为在此间主人回来前,我们并无随意入住观内其余客舍的权利。”将殿中的炉火烧得旺盛,陆琛也在大殿一角铺开自己的被褥,“陆琰,不告自取是为贼。”
在与陆琛的目光对视几秒后,少年终是率先移开了目光、也不再抱怨为何不直接去住客舍了。
然而,看着陆琛转过身去的背影,陆琰还是在心里嘟囔了声:
说什么贼不贼的,看你现在这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怕不是你都想不到日后你会成为这天下最大的贼吧?
对此世便宜弟弟对自己的腹诽一无所知,按照此世道教的规矩,陆琛清理好殿内神像前的香炉、在供桌上取了三支清香,试图点燃以敬神明。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手中的三枝竹立香就是无法点燃——
即便是他将香点燃拿在手里,可还未等像面前的神像鞠躬那香就自己灭掉了。
最后,无可奈何的陆琛只能让一旁为此啧啧称奇的陆琰来代为敬香。
还别说,当持香人换成了陆琰,那三根立香立刻就点燃了,被插在香炉之中、冒出了袅袅的青烟。
看着面前的神像,陆琛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将此时放在心上。
在府城中寻了一位帮役、付钱令其将里正家的牛车帮忙物归原主后,陆琛便在城内随便买了些糕点吃食,带回青阳观作为弟妹们的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