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爆发着哭了出来,声调尖锐,宛如泣血。
声音引来了公园里无数过往路人侧头观看。
换了别人在康季珠这个位置,就算不低下身来安慰,也只怕是如坐针毡。
可康季珠吃起了冰淇淋,坐得不舒服,又翘起了二郎腿,安静地稳坐在凄厉的哭声中,不受丝毫影响,就和之前被人诅咒扔东西时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康季珠的粉色冰淇淋吃完了,女人也哭完了。
路人们一开始看得热闹,后来看久了,也便散了,没有人上前。
女人眼睛红肿,抽了几下鼻子,既像是在问康季珠,又像在喃喃自语:“……她过得好吗?她过得好不好啊?”
女人的嗓音完全哑了,被沙砾磨过一般嘶哑难听,和衰老的相貌有种奇异的匹配感,但她的眼神却和之前不同,燃烧起了光亮。
康季珠望着她的眼睛,没说话,随后,他视线看着漆黑的夜空,开口,声音有些轻:“谁知道呢,我倒是没见过哪个被杀的灵魂说自己过得好。”
“……”女人愣愣的,被泪水弄得脏乱的一张脸爬满了茫然,半晌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康季珠看着剩下的蓝色冰淇淋,难得解释道:“我说,她死了,你找了她二十五年,而她早在走失那一年就已经死了。”
“……”
有什么无声地碎裂、崩塌。
公园里响起了女人癫狂的哭叫声。
刘正心和白若齐齐吓了一跳,两人一对眼,眉头苦兮兮皱起来,有种共同的心惊肉跳之感。
什么声音,怎么又来?!
刚才一次,现在又一次,康季珠到底在那边做什么啊?
刘正心戴着墨镜,不动声色地探头出去看,只见那刚才才安静下来的妇女冲着康季珠不断地伸手撕打,双目赤红,状态可怖。
远远看去,真好像发疯一般。
刘正心有些急了,朝白若看过去:“若啊,这怎么办?”
白若同样无奈头痛,恨不得把刘正心的脸给扳过去:“我怎么知道?!”
他们两个都很难不疑惑:也是奇了,康季珠今天怎么老挨打?
康季珠痛不痛没人在乎,但他们两个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管吧,肯定影响以后的工作。不管吧,虽然那位妇女看着瘦,可康季珠现在也没胖到哪儿去,万一再打医院去,估计他俩就不是挨一顿骂的事了。
极短地犹豫一瞬,白若决定道:“你在这儿别动,我去。”
说完,他起身就走,刚迈出一步,刘正心一把把他给拽住了。“等等、等等。”
白若想问等什么,不料一抬眼,康季珠已经动了起来。
这人也不知做了什么,眨眼的工夫,移形换影似的从长椅处脱了身,不止如此,看他移动的方向,不是冲着别处,正是冲着刘正心和白若所在的位置。
过来了?
白若速度极快,当即把脚缩了回来,同时不忘扯了扯刘正心,两个人好像和其他来公园游玩的寻常民众一样,熟练地摆出一副互相闲聊的懒散样。
打算是挺好,伪装也算天衣无缝,不料康季珠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后没有和他们擦肩而过,而是正正在两人的跟前停了下来。
“天黑了。”白发青年开口道,“我该睡了。”
“……”刘正心和白若沉默,没有人接这句话,寂静中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种疑惑在脑中喷薄而出。
是啊,天黑了,或许也该睡了……可是这话为什么要和他们两个说?在康季珠的认知里,他们完全是陌生人才对。
没人说话。
偏偏康季珠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空气里的静默和尴尬,再度开口:“我今夜的住处还没有决定。”
白若遇事习惯多想,不由自主就为此陷入了头脑风暴。
而这会儿,刘正心竟然想也未想,脱口而出:“呃,我是直男。”
“……”白若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嘎嘣一声,他毫无停顿狠狠踹了刘正心一脚,等把人踢得一踉跄,他这才正式掀起眼皮,面对面近距离地看向康季珠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