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黄葛兰

徐启峰是军部的人,自然没那个心思去管这些普通百姓的事情,他这番严厉呵斥,是想让那两个营业员知道,军人是绝不允许旁人欺负亵渎的,这两人欺负到他头上,就要做好被他收拾的准备。

检查了一下纸箱里的组件,没有任何问题,徐启峰抱着纸箱,给了那两个营业员好自为之的眼神,向苏曼偏了偏头,示意她跟上。

“启峰,你好厉害哦!瞧那两个尾巴翘上天的营业员给吓得!”

如果说之前在市委大院洗碗,在人前装模作样,演出一番崇拜的神情,现在看徐启峰三言两语就收拾了那两个忽悠人的营业员,苏曼眼中的些许崇拜感就不是假的了。

人善被人欺,军人有部队的铁血纪律,谨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跟群众起任何冲突,这就给了一些人军人都好欺负,随他们折腾都不敢有怨言的错觉。

就比如刚才的两个营业员,徐启峰都拿上了各种证明,明明白白的放在他们面前,他们还敢忽悠,不就是觉得军人不会跟他们计较,欺负军人老实。

一般的军人听说没有组件,不会往深处去想,只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会直接离开自己想办法。

但徐启峰慧眼如炬,深知这些营业员之间的弯弯绕绕,丝毫不给他们脸面,直接抬出上级组织出来,他们能不怕么。

经过徐启峰这次敲打,恐怕以后再有军人去五金劳资店买零件,那些营业员也不敢再怠慢军人,徐启峰算是无形中给军人立下威严。

徐启峰听她喊的亲昵,瞥见她潋滟眸光里的崇拜目光,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心情极好的嘴角勾了勾,领着她往无线电商店走,那里有卖收音机的配件,“我没打算给你买全新的两转一响,想买关键配件自己进行组装,你没意见?”

“你会组装那些配件啊?”苏曼偏头看他,“这些不是技术工才能配件组装的吗?你一个当兵的怎么会组装?我本来就没打算买那些东西,你愿意给我买,还自己组装,我能有什么意见。”

这年头比不上后世科技发达,网络飞速,后世的人们要想进行自行车之类的组装,只需要找个师傅或者进个汽修学校学习、找找网络组装视频,自己就能学着组装。

六零年代的组装工算是一门技术工种,要跟着组装技术工师傅正儿八经的学习两年,才能独挡一面。

徐启峰一个当兵,说要给她买两转一响,自己买关键零件进行组装来用,苏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徐启峰道:“我是陆、军、机械化步、兵出身,我还是新兵的时候,部队老班长就要求我们熟练掌握各种组装机械技巧,别说组装三转一响,就算给我坦克汽车,我也能组装。”

苏曼对部队的军种不大了解,听徐启峰一说,感觉很厉害的样子,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尊敬崇拜,由衷感叹:“好厉害啊!”

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一个漂亮的女人,满眼崇拜的目光看向自己,徐启峰也不例外。

从他17岁入伍当兵开始,因为长相出众,英勇无畏,频频立下战功,上了无数次军功战报,身边的爱慕者越来越多,有些甚至露骨的表示,只要他愿意,钱权什么的,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但徐启峰有自己的傲骨脾气,不是他喜欢的人,管你长得美若天仙,背景多厚,多有钱有权力,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有时候被那些女人闹烦了,他也顾不上她们的脸面,当众呵斥,嘴毒劝退,让女人们下不来台的事情做了许多回,后来女人们渐渐怕他了,他身边才消停了。

其实原身苏曼在他眼里就被划分为闹腾没脸皮的女人,之前压根就不想搭理她,但是两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又结了婚,赵政委这段时间一有机会就抓着他做思想工作,在他耳边逼逼叨叨,让他对女同志负责,对女同志好一点等等。

他跟苏曼相处的时间里,没有想象中的不愉快,也看到苏曼为了迎合他,努力做出的自身改变。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很难不为这些细小的事情为之打动,加上他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不能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苏曼的付出,所以想着对她稍微好点。

今天他只做了自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苏曼就用那样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徐启峰一面很受用,一面又暗自惭愧,觉得自己真是先入为主,对苏曼刻板印象,之前对她太不友善了。

他轻咳一声,恢复冷峻淡然的模样道:“你不嫌弃就好,我们先把各种配件买好,回家有空我就组装。”

苏曼没有意见,跟着他走进无线电商店,买了收音机的组装配件,又去到寄托商店,买了缝纫机的二手配件等等。

忙活一通下来,又去了一个小时,徐启峰抱着一大堆配件往吉普车走的时候,经过一个小巷子。

跟在他身后,两手空空的苏曼闻到一阵奇异的幽幽花香,寻香望去,瞥见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倚靠在巷子口,手里挂着一串串小串的白玉小花朵,苏曼一下认出那花朵是西南地界特有的黄葛兰花。

“徐同志,你等我一下。”苏曼丢下这句话,往那巷子口跑。

徐同志......徐启峰嘴角抽了一下,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启峰变成了徐同志,这女人还真是多变。

“婆婆,您这黄葛兰怎么卖啊?”苏曼跑到老婆婆的面前,指着她老皱手掌握着的小串白玉花朵问。

“一分钱一串。”老人家看起来白发苍苍,年纪颇大,耳力却是挺好,看到有顾客问价,她抬起眼皮上下看了苏曼一眼,见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洋气的年轻女同志,她笑着从手上取下一串黄葛兰递到苏曼面前:“买一串吧女同志,很香的。”

的确很香,虽然一串上面只用针线串了两朵尾指大小的花骨朵,但是黄葛兰那种特有的清新淡雅的香气,让人一闻难忘。

苏曼记得黄葛兰在西南地界要五到六月份才开花,花期很短,不过两个月,这才四月下旬,怎么花就提前开了。

对此老婆婆解释说,她家住在磐市矿区的职工大院里,那个位置靠近职工食堂的锅炉房,温度比外面高,黄葛兰就开得比别的地儿早。

因为这花比较娇气,摘下来得在半天之内卖掉,而且必须摘花骨朵,不能摘已经开了瓣的,否则花会张开焉掉泛黄弯曲,看起来没那么好看。

所以老婆婆摘了花,特意从矿区徒步走一个多小时来到市中心,就为了在人、流多的地方早点把花卖掉,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苏曼听完后没有一丝犹豫,从包里掏出一毛钱出来,递到老婆婆的手里说:“婆婆,我没有分票,这一毛钱就不用找了,给我两串黄葛兰就行。”

“那怎么行,是多少钱就给多少钱。”老婆婆给了两串黄葛兰到苏曼手里,从自己随身的小钱布袋里翻找着分票,要找苏曼零钱。

“婆婆,真不用找了,剩余的分票您留着用吧,祝您生活愉快。”

老人家衣着朴素,肩膀上补丁摞补丁,掏出来的钱布袋也是打了补丁的,一看生活就不容易。

苏曼不差那点分票,跟老婆婆挥手道别后,她拿着手中的花跑开了。

老人家望着她离去的俏丽背影,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容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干瘪的嘴唇低声呢喃:“今天天气真好,遇到好心的姑娘咧......”

“买什么了?”徐启峰把手中的配件全都放进吉普车后座,看见苏曼手里捧着什么东西过来,帮她打开副驾驶车门询问。

后车座放满了东西,只有副驾驶能坐了,苏曼也没在意那么多,上车关好车门,侧身献宝似的向徐启峰晃了晃手中的两串花:“买了黄葛兰,很香的。你闻闻香不香。”

“嗯,很香。”两串白玉一样的小小花朵在面前轻轻摇晃,带着阵阵幽香,有点像苏曼身上自有的女人香气,徐启峰喉咙滚动,说出三个字,启动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