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点开“最近删除”,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看过的那些麦子的照片和视频,顿时满心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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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即安。”
梁满拿着他的手机,郑重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喻即安头也不抬地打字,应声:“什么事?”
她的声音郑重其事:“我有事问你。”
察觉她的态度变得严肃,喻即安立刻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抬头看向她:“嗯,你问。”
梁满看着他,仔细地打量他的神色。
他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并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
她心里叹了口气,问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是不是不喜欢麦子啊?”
喻即安一愣,原本坦荡镇定的表情有点龟裂,露出一抹紧张和慌乱来。
“……怎、怎么好好的……突然问这个?”他努力恢复镇定,反问她道。
梁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既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再追问到底是不是。
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尤其是他的眼睛。
心理学中有个沉默效应,大概是说如果你问对方一个问题,对方不回答你时,也不用着急追问,只要保持沉默的眼神接触,对方很快就会开口。
这是一种来自心理上的施压。
喻即安被她盯得有点受不了,很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也变得游移不定。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他在心里来回地组织语言,想要衡量一个适当的尺度。
因为他能感觉到梁满很喜欢麦子,而他并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有些阴暗的心思。
是的,他把期望独占梁满所有目光和注意力这个念头,称之为他的心里阴暗面。
可是同时他也不太想说假话,因为一旦他跟梁满说了他喜欢麦子,那么他就必须要做出相应的举动来,你喜欢猫,会不会逗它玩,会不会抱它亲它,会不会在朋友圈晒猫?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之前目前做不到,他能做的就是每天认真铲屎喂粮,最多再给它买点玩具,并且允许它拿他的书当床。
至于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太难为他了。
所以他要考虑如何委婉地在不撒谎的前提下,让自己的答案能让梁满满意。
“嗯……怎么说呢,不是不喜欢,只是……”
他顿了顿,撩着眼皮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梁满的脸色,然后才恹恹地继续:“就是有点不习惯,我没有养过……不知道怎么跟它相处……有点奇怪……”
梁满哦了声,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摸了摸下巴。
喻即安停了下来,改口问她是怎么发现的。
“你的手机相册里,没有麦子的照片。”梁满耸耸肩,“倒是在回收站里看到了,我们家养狗,我手机里就有大福的照片。”
“你要是喜欢它,不可能一张它的照片都不保留,养过宠物的都知道,自家孩子就是最好的,恨不得一天拍八百张照,哪一张都舍不得删。”
所以喻即安这种行为实在太明显了,他其实不喜欢麦子。
梁满想到当时自己根本没有问过就把猫送给他养,还以为会让他多一点活泛气,就觉得很是脸红。
明摆着这是弄巧成拙了,麦子的到来,挤占了喻即安的个人空间门,不进没给他带来多少快乐,反而需要他花时间门铲屎喂粮搞卫生,还把他的书撕了,平添许多麻烦。
她叹气道:“对不起啊,是我想当然了,没有问过你的意愿,一厢情愿地好心办坏事。”
她苦笑了一下,耸耸肩,抱歉道:“要不……还是把它送我那边去吧?”
这也算及时纠错,既然喻即安不喜欢猫,那就没必要勉强,没有人规定人一定要喜欢小动物。
可让她意外的是,喻即安拒绝了她的提议。
“……算了,搬来搬去太麻烦,我会慢慢习惯的。”他摇着头道。
在他看来,养在哪边都一样的,难道养在梁满那儿,他就可以当它不存在了吗?还不是一样存在于他的生活里,既然这样,搬不搬根本没区别。
“可是……”梁满疑惑,“你不是不喜欢它吗?”
“我只是不习惯。”喻即安严谨地纠正她的说法。
梁满不是很相信他这个说法。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拉开他放在桌上的手臂,挤进他怀里,坐到他腿上,胳膊绕过他的脖颈,和他拥抱在一起。
“喻即安,你不要委屈自己。”她贴了贴他的脸,认真地跟他说话。
喻即安一愣,目光微微一闪,否认道:“我没有觉得委屈。”
梁满亲了一下他的脸,用拇指的指腹揉开他的眉心,肯定地嗯了声:“没委屈。”
喻即安抿抿嘴,不吭声。
梁满靠在他怀里,手指捏着他的衬衫扣子抠来抠去,有心想跟他说不管什么事、喜欢不喜欢都要直说,可是话到嘴边,又了咽回去。
她有点怕伤到喻即安的自尊心。
于是换了个说法,问他:“那继续让它待在你这边?养都养了,总不好把它扔了,那是作孽。”
喻即安不可能做这种弃养的事,嗯了声。
半晌又许诺道:“我会好好跟它相处。”
这就算是接受它了,梁满松口气,又试探着道:“也……不冷暴力它吧?”
喻即安抿抿嘴,又不说话了。
说真的,怎么才是冷暴力呢?让它自己玩自己的,算不算?可是他确实不爱跟猫玩。
他的目光有些挣扎,也有点疑惑,梁满见他这么艰难,都想干脆松口说把猫送回家里养算了,正好跟大福作伴。
“……我试试。”喻即安最后还是这么答应道。
梁满顿时一愣,她伸手捏住喻即安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
语气严肃地道:“不需要,喻即安,你不要委屈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可以不喜欢它的。”
“可是你喜欢它,不是吗?”喻即安和她四目相对,目光温和柔软,藏着淡淡的坚持,“我也不讨厌它,可以试试的。”
梁满张了张嘴,她有种感觉,自己说服不了喻即安。
这种发现让她觉得有些沮丧。
她沉默半晌,道:“留在这里就留吧,不过……你不用特地跟它培养感情,猫其实还是喜欢独处的,你们当个互不打扰的室友得了。”
这番话让喻即安松了口气,他眼睛微微弯出一点弧度,笑着应了声好。
梁满怕他还是心有芥蒂,又多哄了两句:“以后它要是再捣乱,你就教训它,我肯定支持你。”
这话简直正中喻即安下怀,让他又有了那种被偏爱的感觉,他立刻又嗯了声,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要轻快不少。
梁满继续道:“要过节了,我送你一份特别有意义的礼物,你收到了肯定喜欢,你放心,不是小猫咪这种的,是那种……嗯,是个男人就喜欢的。”
喻即安一愣,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有火星掉了进去,逐渐被点亮,最后汇集成灼热的火焰。
他想问到底是什么,又不好意思问,既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又怕真是自己想的那样。
于是最后也只是笑着嗯了声,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
不过,连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这就高兴了?梁满看得直叹气,得亏她是女朋友,不是妈,要不然能被他这不值钱的样子气死。
但是作为女朋友,诶嘿,就喜欢看他这种容易满足的不值钱样子,太好哄了!
梁满勾着他的脖子,清清嗓子:“那个……你低低头,我想亲你。”
喻即安闻言立刻弯下脖颈,脸凑到她的跟前,和她鼻尖对鼻尖。
“阿满。”
他们离得太近了,以至于书房似乎都变得拥挤起来,狭窄到只能容纳下他们两个人。
梁满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在慢慢加快,心底也跟着鼓噪起一个别的念头,并且不住地叫嚣。
与此同时,喻即安的胳膊抱住了她的腰,指腹掐在她的腰眼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正时轻时重地按着。
梁满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软了下去,提不起一点力气,只好倚靠在喻即安怀里。
“……你别、你别太过分。”她嘟囔着抗议,“哪儿学来的招数,都学坏了。”
喻即安听见,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是不舒服吗?对不起……”
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甚至还有些愧疚。
梁满顿时就无语,干脆伸手扯他耳朵,嗔怪道:“喻即安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口是心非都听不出来吗?”
喻即安面露惊讶,又做恍然大悟状:“原来这就是口是心非,说不要就是要么?”
这话说的……梁满脸孔瞬间门就变红,那抹红迅速向她脖颈蔓延,最后消失在衣领之下。
偏这人还认真点头:“懂了,我下次会注意。”
梁满:“……”感觉有被骗到。
她还没回过神,腰上的手指就再次动作起来。
然后,他轻轻吻住了她。
兴许是有些紧张,也有可能是兴奋,梁满感觉到喻即安的唇瓣有些微颤抖。
她有心安抚他,于是很努力地给出回应。
喻即安的身体有片刻僵硬,但很快,他就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和她吻了个天昏地暗。
从这天之后,梁满再也没有让喻即安给她发过麦子的照片,都是下班了直接过来跟它玩,或者接过去她那边,甚至还会留它过夜。
于是很快,在她这边也有了猫食碗和猫砂盆。
喻即安正给梁满送的龟背竹浇水,这是他之前跟她要过的乔迁礼物,过了好久才送。
还美名其曰:“寓意超好,健康长寿,招财进宝。”
喻即安就把它放在了地台边上,麦子还挺喜欢它,没事就去蹭蹭它的叶子。
浇完水,他把花洒放下,对梁满道:“过也可以,但你不准让它上你的床。”
梁满眨眨眼,故作不解:“为什么,它又不脏,上就上了呗。”
“不可以。”喻即安抿住嘴唇,神色有些不自然,“……会养成坏习惯。”
梁满拖着嗓音哦了声,“原来是这——样——啊——”
说着她突然往他跟前一凑,满意地看到他被自己吓到,揶揄道:“麦子爸爸可真是用心良苦,我还以为你是吃醋了呢,哎哟,看来是我小人之心想多了。”
喻即安被她说得目光一闪,别过头去不肯承认。
反而问她:“你说……猫多大能绝育来着?”
梁满:“???”
好家伙,小家伙才这么点,你就开始打这主意了,求你做个人吧!
梁满抱着猫立刻转身就走,边走边嘟囔:“糟老头子坏得很。”
喻即安看着她睡衣下摆的卡通猫耳朵,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梁满走到了门口,又突然停住脚步折返回来,贼兮兮地跟他谈条件:“这样吧,只要你同意陪我完成‘情侣必做的100件事’,我就不让它上床,怎么样?”
“……这是什么?”喻即安既好奇,又疑惑,感觉在哪里听说过,但又想不起来。
“可以增进感情的游戏。”梁满如此解释道。
喻即安闻言眼睛一亮,没多想,直接点头应好。
梁满微微一笑,满意地走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门,梁满打印了一个表格,告诉他,他们要把这一百件事都做完。
喻即安看了一遍表格,戳着第四条说:“这条怎么办,我们还要养一只狗吗?”
又猫又狗,喻即安想想就觉得头大。
梁满看出了他的抗拒,大方地道:“这个狗狗可以用别的动物代替,我们已经有麦子了,这条就算完成。”
说着用马克笔在这条的序号前面打个勾。
喻即安刚松了口气,就听她说:“那我们这个周末就去游乐场坐摩天轮,还有去慧心大教堂吧!”
喻即安闻言顿时苦笑,周六值班,周日下夜班还要陪她去玩,这可真是……
周六那天值班特别忙,重病患者扎堆出事,有一个肝癌晚期的患者一天内进行了三次大抢救,肋骨都不知道按断了几根,电除颤一次又一次,喻即安的学生写抢救记录,说写到自己都快不认识字了。
饶是如此,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这个病人还是走了。
他的女儿和妻子,还有老父老母,在走廊外哭成一片。
这个家好像就这样塌了。
喻即安心里有些堵,回到办公室才深深叹口气,缓了一会儿才准备办死亡手续。
因为死亡病例需要即刻完成病程记录,喻即安一直忙到上午近十点,才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
然后去更衣室换白大褂,洗手洗脸之后还找出梳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放心地下班。
回到小区门口,等到梁满下来,她问他:“真的可以吗,要不你先回去睡一觉,我们下午再去?”
喻即安没说晚上还有科室讲课的课件要做,只笑道:“没事,下午时间门太赶了。”
去游乐场难道只坐摩天轮吗?不能吧,最起码也坐坐旋转木马啊。
他们先去参观教堂,然后去吃午饭,下午才进的游乐场,一直玩到晚上。
坐了摩天轮,在最高点的时候接过吻,也坐了旋转木马,还坐了过山车,玩了大摆锤,喻即安还给她买了一个熊猫的气球。
直到吃过晚饭,晚上九点了才意犹未尽地返程。
回去的路上梁满发现喻即安比平时更安静,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眼睛的疲惫骗不了人。
她忽然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喻即安一愣:“……什么?”
梁满眼睛眨了一下,换个问答:“昨天忙不忙?”
“忙,有几个病人要抢救,有一个抢救了三次,早上五点多走的。”喻即安应道,叹了口气。
梁满立刻就懂了,这人昨晚没怎么休息。
她想到今天她还拉他玩了几个刺激性的项目,心里顿时一凛,出了一身白毛汗。
又忍不住怪自己没多关心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