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宣传

几乎是从女主演唱第一句开始,安徒生便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

诚然,她娇艳美丽,唱功也不错,但穿着富太太的华服站在舞台中央时,总让人觉得相当单薄,气势竟还比不上她身后站着的那些服装简朴的仆人角色。

越往下看,他就越觉得不对劲,随随便便都能从场景中挑出不少差错,仿佛不是坐在巴黎歌剧院看着名家编导的新戏,而是在课堂上如坐针毡地评判负面典型。

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眉毛越拧越紧,俨然是失望至极的神态。

右臂传来轻轻的被捣戳的感觉。

安徒生轻轻偏头,对上一双同样不自在的蓝眼睛。柏辽兹神情复杂得一言难尽,绝望又暴躁,比起初次见面时轻飘飘的、玩笑一样的伪装,更像是起了杀心。

“安徒生先生,您觉不觉得……这场演出实在有失水准?”柏辽兹征求专业人士的意见,害怕是自己的情绪不稳定,才会误将佳作当下品。

“我第一次来,说不出到底是不是‘有失水准’,”安徒生说,“但是肯定有失剧院的名声吧。”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一致,生无可恋地靠在座位上,在艰难地寻找配角和背景闪光点的过程里熬完了整场。

幕布放下的那一刻,安徒生和柏辽兹听见了周围的一片叹气,仿佛都是忍耐了三小时后终于看见曙光。连带着最后的鼓掌都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既像是在庆祝结束煎熬,又像是已经被磨得有气无力。

他们上楼去找在包厢里的朋友们,发现那里的气氛也是一片阴云密布——不过原因和池座不太一样。

沙发上,乔治·桑搂着肖邦,紧紧地贴着对方的脸。鉴于两人之间十厘米的身高差,肖邦斜斜地坐着,才让这个动作不至于那么别扭。他慢慢地抚摸着爱人的卷发,静静地给出自己的安慰。

李斯特坐得离他俩有八丈远,忧伤地撑着下巴,朝刚进门的两位朋友挥手打招呼。

柏辽兹朝黏黏腻腻的情侣瞥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果断地坐到李斯特旁边,用夸张的气音问:“这是怎么了?”

耳聪目明的超越者小姐蹭了蹭爱人细腻的脸庞,对着故作姿态的朋友叹气:“如您所见,被老师打击了,正向我的天使寻求安慰。”

“您现在心情还好吗?”安徒生拉了把椅子坐下,关切地问。

乔治·桑朝他点点头:“刚出来的时候确实难受,不过在后台已经有朋友安慰过我,之后我的天使又这样陪着我,现在好多了。”

“天使”这个词语似乎在他们俩之间有着特殊的意义,每次听到这个形容,肖邦都会变得更加高兴,稍稍偏过头,然后抿着唇笑起来。

在当下的场景里,就是把自己的侧脸朝乔治·桑跟前送了送。

乔治·桑立刻决定遵循本心,响亮地亲了他的脸颊一口,然后快乐地欣赏起恋人耳朵逐渐染红的全过程。

安徒生:……

他相信乔治·桑女士确实没有在强打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