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问题

如果知道了更多的异能力者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则,又对巴蒂斯特·波克兰的另一个身份有所了解,也许安徒生便不会再觉得乔治·桑的反应令人困惑。

巴蒂斯特·波克兰,在异能力者中更出名的称呼是他的代号“莫里哀”——法兰西的三位顶尖超越者之一,十年前以“特殊战力总局局长”的职位活跃于法国政界,此后突然退隐,跨界当了编剧,顺便带学生。

对于异能力者来说,师徒之间的羁绊有时甚至能超越血缘关系。好的老师会是学生的启蒙者和引路人,让学生充分开发出自己异能力的潜力,获得脱胎换骨般的进化。

以异能力者的标准来看,波克兰毫无疑问地是位好老师。

他一共收了四个学生,除了入门时间尚短的巴尔扎克,其他的三个学生几年间都获得了肉眼可见的蜕变。雨果的“悲惨世界”从前是单一的精神系攻击异能,而且常常无法精确控制,如今不仅能随心收放,还开发出了部分空间系异能特质;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最早只能用作近身刺杀,现在则具有了群攻特性;乔治·桑的“魔沼”在改变地形和局部气象的能力之外,又增加了一点精神系作用。

上述所说的种种变化,足以使学生们对波克兰永生感怀与敬重,哪怕他们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波克兰教育学生的方法——异能和体术的针对训练之外,还有雷打不动且时而增量的写作训练。

除了从小就热衷诗歌的维克多·雨果,其他学生对写作训练都叫苦连天,交作业时常常好似去了半条命。然而,最痛苦的还不是写作业的过程,而是无论是对写作有无兴趣,无论交上来的作业多么为外人称道,他们总是得不到波克兰老师的肯定。老师总是对他们绞尽脑汁的成果有一千一万个不满意,顶多因为他们的努力象征性夸几句勤奋,然后便是长达几小时暴风骤雨般的训斥。

那场面,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告别了两位朋友,乔治·桑攥着挎包的肩带,跨入剧院后台,仰首阔步间,多少带了点“视死如归”的意思。

她下意识地观察了一番环境——越接近波克兰老师的休息室,人员聚集就越少,环境也就更寂静。

她当即心头一凉。

演出当前,波克兰老师居然没喊上剧组人员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演出细节,情况绝对不对劲。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老师先前已经检查过多次,稳操胜券;另一种是老师觉得查了也没用,这场戏已经救不起来了。

已知萨列里先生说过“排演出了些岔子”,前者的几率大概为零;通常情况下,在老师精益求精的态度下,后者发生的几率应当为零,但一旦像现在这样几率无限大,就代表着老师的心情绝对糟糕透顶。

乔治·桑一点点朝波克兰老师的休息室挪去,战战兢兢,每一步都写满了不情不愿。

休息室的大门近在咫尺,乔治·桑顿在门前,手几度搭上把手,然后又悄悄放下。她偷偷放出一点异能力,试图打探休息室里老师的情况——这算是“魔沼”的一些细枝末节般的开发,并不能准确得知情报,但能感知到些许细节。

雾气纠缠,形成一股股细小的触手,沿着门缝,钻进房间。

屋内总共有两个人形,一站一坐。坐着的人长发及腰,必然是波克兰老师。站着的人留的是短发,那么就不会是雨果,从身高来看,也不会是巴尔扎克。

在她前一个被批评的倒霉蛋身份呼之欲出——亚历山大·仲马。

触手听不到声音,也无从判断训斥到了哪一步,只能从站着的人形越发佝偻的腰背看出,这次的狂风暴雨远远超乎学生们所能承受的范围,大抵已经难听到了可以称为“人身攻击”或者是“灾难”的程度了。

——难以想象今晚的首演有多不可挽回,才让波克兰老师愤怒至此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