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响起妈妈的呼喊:“孩子们——该回家了——”长长的尾音回荡在空灵的树林中,惊醒了沉浸在声音世界里的李斯特。
他没能立刻缓过神,也没能想起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要遵从那声呼唤,于是赶紧站了起来。然而脚下蹲了太久,脚底发麻,重心不稳——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什么。
旁边是芦苇杆。
安徒生脸色骤变,一边飞扑过去,一边大喝:“不要碰它,芨芨!”
迟了。
李斯特站起身,低头,茫然地看着自己右手的食指——在洁白细腻的肌肤中,凸出了一条深色的、约有一厘米长的痕迹。痕迹的一头,还有毛刺刺的东西。
他捏着那端毛刺,想往外拔——断掉了。
血珠在断口处慢慢成形,然后滚落。疼痛从受伤的第一指节开始,一路传递到大脑,惊起尖叫。
安徒生捧着他的手指,眉头紧锁:“是芦苇的软刺……这么深,还这么长,估计皮肤也不能自己把它长得挤出来,必须要挑掉。”
“我们先回家,拿针挑挑看。”他作出判断,抬头说道。
李斯特完好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安徒生,指尖冰凉。
去的时候欢声笑语,回来的时候,一个面容严肃,一个平举着右手,指尖的红色触目惊心。
贝洛尼吓了一跳,急忙迎了上去:“手是被什么伤到了?”
安徒生急着往家走,翻箱倒柜:“芨芨他……”
李斯特本能地替朋友接过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我不小心被芦苇刺扎进手指里了。”
贝洛尼正捧着他的手检查,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血污:“需要跟您家里人说吗?最近的练习和表演都帮您推掉?”
“不用。”他摇摇头,“都不用。只是伤了一根手指而已,不影响弹琴的,把伤口处理掉就行。”
安徒生捻起家里最细的那根针,咬紧牙关:“不行,还是太粗了。芨芨手里扎进去的估计是那种软刺,这根针挑不出来,还会伤到周围的皮肤——那可是弹钢琴的手,已经受伤了,不能再伤上加伤。”
妈妈发愁:“那怎么办?没有比这更细的针了。”
安徒生四处看了看:“妈妈,自行车在哪儿?我带芨芨去镇上的诊所。”
妈妈从屋后推出家里的老自行车。安徒生检查了一下轮胎和把手,坐上去蹬了几下,然后把它架好,招呼李斯特坐到后座。
“你抱住我的腰,左手捂着一点右手,别让伤口吹着风了。”他叮嘱道。
李斯特新奇地打量了一番这辆叮里咣啷作响的自行车,好奇心一时间甚至压过了对自己手指的担心。
安徒生无奈地捂住额头:“芨芨,我们可以回来以后再慢慢研究它,先去诊所。”
李斯特抿着嘴笑了笑,照着安徒生的话,生疏地跨上自行车后座。
在大人们担忧的眼神中,两个少年在黑夜里朝着诊所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