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鸟鸣啁啾,像是叶尖落入池塘的水滴,激起涟漪,唤醒了城市。
安徒生坐起身,掀开被子,拉开窗户,眯起眼睛,快乐地感受阳光和微风在脸上轻抚,无比确信这又是美好明媚、充满希望的一天。
城里的清风虽然带不来谷物瓜果成熟的甜香,但也带来了新鲜的空气。与此同时,另一种异样的感觉逐渐出现。不适的干涸感让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两条弯弯曲曲的竖线,仿佛是泪痕。
“奇怪……难道是夜里哭了吗?”他努力回忆昨夜模糊的梦境,“话说,昨天好像梦到我登台演出了?难不成是喜极而泣吗?”
想出了一个合理的逻辑,自觉得到了正确答案,他也就不再纠结了。
走回床边,检查了一下床铺,果然发现枕头的边角湿了一片。他拆下枕头套,打算等会儿洗漱的时候顺手洗掉。
李斯特在哥本哈根的这座住所是两层的小别墅,二楼的客房里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只能去同层的那一间。于是安徒生穿着睡衣、拎着枕套出了门。
他意外地发现,一大清早,别墅里便飞扬着美妙的、和谐的钢琴声。
音符节奏平均地流淌着,秩序井然,令人心平气和。
一楼,加埃塔诺·贝洛尼在摆放碗筷,大约是听到了安徒生开门的动静,微笑着抬头,自然地瞥过安徒生和他拿出房间的枕套:“早安,安徒生先生。房间里会有佣人收拾,您可以不用担心枕头的问题。”
安徒生:“……”
他羞涩地把枕套塞回了房间里。
一会儿,他又探头出来:“早安,贝洛尼先生。是弗朗茨在弹琴吗?”
“是的,李斯特先生的老师给他每天都划定了练习任务。”
安徒生快速洗漱完,用手抓了一把头发——他的头发并不长,甚至不怎么用得到梳子,平时野惯了,也用不习惯洗漱间里配置的精巧的木梳。
他回到房间,换上整洁干净的新衣服,站在镜子前晃了晃,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傻兮兮的、连自己都看不下眼了的笑。
他用双手揉了揉脸,正色,然后慢慢勾起嘴角,试图不笑得太傻,然而嘴角似乎总是有它自己的想法,一不小心就咧开了。
就在他龇牙咧嘴的时候,琴声停了。
安徒生立刻停下装模作样的“练习”,跑出房间,看见李斯特朝餐桌走去,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咖啡,然后半合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他把高高扬起的手收了回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楼,压低了声音:“早安,弗朗茨!”
他怕吵到自己看起来很累的朋友。
李斯特怔了一下,慢半拍地睁开眼睛:“……早安,汉斯。”他犹豫了几秒,为自己的迟疑解释了一句,“你可以喊我‘芨芨’——我的家人和朋友们基本都这么喊,比‘弗朗茨’更让我习惯一点。”
“芨芨?”安徒生练习了几遍发言,“好可爱的名字!很适合你!”
李斯特笑起来:“也就是这两年听着还合适了。等我成年以后,恐怕还是要改回‘弗朗茨’这个叫法的。”
安徒生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这是你的小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