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今日倒无很多话要说,赵阶懒得伺候世子脾气,兴致缺缺,未再说两句,便以昨夜歇得太晚,今日起来头疼不适为由欲先走一步。
崔静允关切道:“可要看太医?”
赵阶不信崔静允看不出他的托辞,笑得眉眼弯弯,“多谢世子关怀,我还没有病重至此,无需劳烦太医来。”
崔静允颔首,“好。”
赵阶朝世子见了个礼,转身要离开,忽听身后崔静允道:“阿阶,保重身体。”温和轻柔得宛如秋水春风。
赵阶莫名,侧头看向就在三步之外的崔静允,崔世子看他时目光澄净柔和,赵阶答,“知道了。”
再无二话。
太子殿下在崔静允离开后半个时辰方回府,赵阶正在书房内看书,太子书房中珍本古籍不计其数,其中不乏赵阶早闻其盛名,却连二三残页都找不到的孤本,四下安静,无人烦扰,赵阶自翻开书后连茶点都一口未动过,不敢拿蹭上糕饼渣的手去碰书,捧着热茶看书,外面隐有风动花木之声,心情大好,唇角微微扬起,他听见门响抬头时,正好与太子看过来的目光对视,“殿下。”赵阶唇角的笑还未完全散去,见到太子不由得屏息敛容,刚要起身见礼,就被太子示止。
容颍点点头,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赵阶微妙地感觉出太子此刻心绪不佳,识趣地低头看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仿佛不存在,分心盘算着怎么和太子说,将桌上这几卷书拿到卧房中看。
太子在赵阶身侧落座,不经意似地问了句,“静允来过了?”
赵阶心道明知故问,太子府上发生的哪一件事容颍不知晓,神情却乖巧,点头道:“刚来过了。”
太子道:“孤知道了。”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赵阶乐得不语,前有崔静允语焉不详,后有容颍沉默无言,他虽疑惑,但半点没有探究的打算,不关己身的事情,赵阶从不理会。
书房中唯有书页翻动的轻响。
太子余光无意般地扫过赵阶,少年郎面上的笑自他进来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眼睛仍旧微弯,像是很开怀高兴的样子。
不过几日未见,就那么高兴吗?
太子神色不见端倪,亦取了奏折,安静地看。
赵阶捧着茶喝了一口,目光却没有离开书页片刻。
容颍本已在提笔回复,看见赵阶认真的样子心念蓦地一动。
赵阶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在看什么?”太子道。
赵阶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书页上拽出来,“回殿下,臣在看纥霜史卷,”语气有些兴奋,“七卷俱在,恐怕连纥霜皇室藏书都无殿下书房中的全。”
原来是因为纥霜史卷吗。太子心说,他心情莫名好些,“卿对纥霜知之甚多。”
“臣不敢受殿下夸赞,”赵阶答,漆黑双目因谈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发着亮,夜星般的粲然,他没有笑,神色却比方才含笑的样子更为生动,“不过是好奇外族风光。”
“礼部尚书今日报孤,纥霜来使入京的时间已定,”容颍温言道:“约十几日就会到京。”来者是纥霜王的世子与几位小王子,先前纥霜一行人欲拜谒□□的国书送来时礼部早已报知太子,今日不过是因来者将近,礼部同太子汇报了一番接引事宜,询问殿下可有变更之处。
此事算不得大事,至少在太子眼中算不得大事,可赵阶对纥霜感兴趣,太子不介意说与赵阶听。
纥霜来使?赵阶在脑海中飞快地转了一圈,上辈子这个时候纥霜世子也来了,原因无他,昭武帝昔年在西兴兵,打得诸国俯首称臣,甚至以做魏臣子为荣,想举国并入魏,不过昭武很是嫌弃那块贫瘠得不能种地的苦寒地方,又极重夷夏之别,只定下规矩,管束而已。
其中有一样最重要的,便是诸国世子,都需入京,在得皇帝认同后,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王族继承人,纥霜世子此次来就是为了拜见皇帝。
不过眼下帝王权柄下移,得到太子认可也是纥霜世子非常重要的任务之一。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显然在仔细思索。
“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