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被抱...

甜味酒精 文笃 4254 字 8个月前

-你怎么难过了呀?

伴着这句熟悉的话,记忆回溯到很久很久之前,虞沁酒上一次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季青柚依稀记得,那是2012年《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重映第一周的周五晚上。

放学后,家里来了很多人,外公、外婆,还有他们两个关系要好的学生,还有秦白兰的两三个同事……一群在国内医学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名字经常出现在书房里书架上那些满满当当的出版书籍上。

季青柚表现得异常安静,可这并不代表充斥着学术交流和未来发展的饭桌话题,就不会从在医院实习表现优秀的秦霜迟身上,转到马上面临高考的季青柚身上。

她向来不喜欢应付这样的场面,也从来都在这样的话题中噤声。更何况,在上次月考中,她的成绩出现了略微下滑的趋势,没能维持住年级第一。

于是当有人问起季青柚的成绩,并在得知答案后可惜地“啧”了一声,说出“我记得你姐当时读高中时可是每回都考年级第一啊”“你怎么和你姐一点都不像”这种话时。

一种由心间上升而来的烦闷感达到了巅峰。

尽管秦白兰笑着解释,她因为感染了流感一周没能去上学。外公还是微不可见地皱紧了眉心,虽然没开口,可瞥过来的眼神有些淡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一定非要学医。"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这句话产生强烈的割裂感,明明是一句类似于宽慰的话,可好似完全没有宽慰之意。

外婆和气地笑笑,“当然如果小柚要学医的话,我们自然也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帮助……听起来像是泾渭分明的一组词。

秦白兰给季青柚倒了杯牛奶,微垂着眼,没看饭桌上的任何一个人,“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特意加重了“帮助”这个字眼,似是在强调些什么。外公冷哼一声,"那最好。"

饭桌上的话题不再停留在她身上,高谈阔论的交谈声却仍旧没有消散。她静默地看向自己身旁的空位,秦霜迟没在,于是她独自一人与客人坐在餐桌的一边。

好似一条分明的界限,将她和秦家人阻隔。姓名中包括秦字的人坐在一边。而她姓季,正好被分为客人这边。

季青柚拿着餐具的手顿

了几秒,突然有些反胃,控制不住的恶心感让她没能吃完这顿饭,只礼貌地说了一句“我吃完了”,离开了这张专属于成年人的饭桌。

秦白兰喊住她,"牛奶还没喝呢?"季青柚回头,低垂着眼,“里面掉了一个虫子。”

说完之后,她没再管其他人的反应,礼貌地和他们告了别,在听到水杯被重新放置在饭桌上的声音时,她动作很轻地关上了门。

其实那杯牛奶里没有虫子。兴许是她那时候还分辨不清,秦白兰到底是站在哪一边,便也将自己的刺面向了秦白兰。

季青柚明白这仅仅只是成年人之间的寒暄客套,实际上,不管她的成绩好不好,她当不当医生,也和那群人无关,因为这只是他们饭桌上的谈资。

但并不妨碍,她为此感到烦闷,像是活生生被逼着吃了一条没有刮去鳞片的鱼,即使及时地吐了出来,喉咙里那股腥味也久久不能散去。

亦或者她就是那条被圈养起来供人观赏的鱼。

于是她逃了出去,却又在熙攘的车水马龙里晃悠,无处可去,最终她只能独自坐在小区外的路边长椅上,大口大口地透着气。

“噼里啪啦——”

寒窣的响声打断了她陷入沉思中,她抬头,迎上了一双剔透的瞳仁,在淡蓝车灯下泛着摇晃的水光。

十八岁之前,季青柚一直觉得被圈养在鱼缸里的只有她。

可后来她才知道,圈养她的鱼缸看似泾渭分明,可却能轻易被击溃。而圈养虞沁酒的鱼缸看似不存在,可只是放大了无数倍而已,当触碰到边界时,便轻而易举地将鱼缸里的世界颠覆。

季青柚很多次想起这个画面。

都会觉得,她们像是两条隔着玻璃水缸遥遥相望的鱼,泛着粼粼金光的水面隔绝了现实的一切,将虞沁酒眸子里的光泽映得分明。

好似她才是这个虚幻世界里的唯一具象。

虞沁酒叼着棒棒糖,又从兜里掏出一颗新的棒棒糖,拆了包装,塞到她嘴里,说出那一句,“小病秧子,你怎么不开心了呀?”

季青柚顿了几秒反应过来,口腔里已经充斥着熟悉的草莓香气,甜润奶软,恰好能沁入味觉,将喉咙里的腥味去除。

她摇头,并不认为自己在为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不开心,“我没有不

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虞沁酒和她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看到她愣神的反应后,又轻扬着下巴,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季青柚没有说话,似乎这颗甜腻的棒棒糖就已经将她口腔里的空间占满。

“走吧。”虞沁酒突然站起身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绑在脑后的蝴蝶结丝带被风轻轻扬起,好似一只自由又恣意的蝴蝶。

季青柚愣住,"去哪儿?"

虞沁酒在那一瞬间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笑眯眯地说,"带你去玩,不开心的时候就要浪费时间。”

季青柚不明白,却还是跟着她走,"你不是放学就去奶奶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风变得有些大,卷着漫天摇曳的白色梧桐絮。虞沁酒牵着她,任由胡作非为的梧桐絮被风吹拂在她们隔着的空隙里,然后躲藏在某一处角落,在某个很久以后的瞬间被翻出来,成为一个裹挟着时间的符号。

“听我哥说,秦姐姐今天没回来,让你一个人应付那群大人……”她想了一会,微微蹙着眉心,“我不太放心。”

就像七岁的那一次,虞沁酒也是从奶奶家赶了回来,替她赶走了欺负她,说她是小哑巴,说她是机器人的那群小孩。

这一次,虞沁酒带她去看了3d版本的《泰坦尼克号》。按照虞沁酒的逻辑来说,那就是以毒攻毒。

可季青柚到底没能以毒攻毒成功。反倒是虞沁酒哭得鼻子通红,眼睛发疼。

而季青柚因为担心虞沁酒哭激动了又开始犯病,将所有不好听的话抛之脑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虞沁酒身上。

看完电影,已经将近十点。城市霓虹开始浮现,五光十色的车灯在摇摇晃晃,高处望去,整座城市像是被很多个缩小无数倍的月亮点亮。

虞沁酒似乎真的中了毒,《泰坦尼克号》的毒,走着走着就突然展开双手,任由夜晚的风拂过她纤细柔软的身体,略微卷曲的发丝绕着她柔软细长的脖颈。

路灯好似变成了流动着的光,在她泛红的眼尾滑过,在她被风吹扬着的蝴蝶丝带上流动。她好似站在甲板上任风吹扬的露丝。

明亮又鲜艳,热烈又疯狂。

r/>季青柚站在稍低一点的位置望着她,又盯着她已经踩到边缘的脚,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虞沁酒就在下一秒被风吹了下来,轻巧地落在她怀里。

巨大的风刮过她们缠绕在一起的身体,透过那层看不见的玻璃,将虞沁酒身上独一无二的漂亮和鲜艳撞进了季青柚的胸口。

记忆里,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有些久。

久到虞沁酒有些站不住,可还是没松开她,只是抱紧她的双手用了用力,她柔软的嗓音像是揉杂着风和雨,

“我的小机器人,你不要再不开心啦。”

时隔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