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沁酒动作顿了顿,刚刚撩开的发丝又倾泻在颈下,似是簇拥着蓬松柔美的丛林。
几秒后,她掖紧季青柚身上盖着的被子,声线莫名柔软,
“我就想和你一起,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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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葡萄糖后,季青柚走出病房后看到了急诊科的钱利,之前在急诊科轮转的时候,钱利是带她的老师。
钱利打量着她,眉心微蹙,
“当这么久医生了,还让自己低血糖?”
季青柚低眼,“值大夜班,有点忙,没顾得上。”
钱利望着她,语气仍旧严厉,“再忙也要抽时间吃饭。”
季青柚微微点头。钱利也微微点头。
两个人就像在对暗号的特工,说一个字都嫌浪费。
可虞沁酒的气场似乎格外不符,在分别之前,热情地朝钱利挥了挥手,眼睛又弯成了漂亮的月牙,轻柔地说,
“钱医生拜拜~”
她从来都如此,就算是在陌生人和十年不见的旧友面前,也能将情绪表现得饱满生动。
季青柚对这一点并不意外。
真正意外的是,历来不苟言笑的钱利竟然也给予了虞沁酒回应,微微点头,说了声“再见”。
再踏出医院的时候,雪还在下落,季青柚有些恍惚,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光是这道门,她就往外踏了三遍。
和虞沁酒十年未见。
有很多想问的问题,有很多想说的话。
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夜色变深,映衬得飘摇的雪花融合得更深,季青柚踩着厚厚的雪层,低着头走着,走到一个临街的便利店的时候,虞沁酒忽然扯着她的袖子,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话音落下,推门的风铃声响起,虞沁酒顶着落下来的雪花进了便利店。
通透明亮的玻璃门里,她的身影显得高挑却格外纤薄,白皙的脖颈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季青柚忽然意识到,虞沁酒的围巾还戴在自己脖子上。
厚绒围巾上堆满了雪花,季青柚伸手把冰凉的雪花拍落,将围巾摘了下来,冷飕飕的风瞬间灌得全身发凉。
她将围巾叠得整整齐齐,在虞沁酒推门出来的那一秒,递了过去,“谢谢你的围巾。”
虞沁酒愣了几秒,垂了垂眼睫,又笑着接过来,手指在上面捻了捻,极为生疏地说,“不用谢。”
她说谢谢你。
然后她说不用谢。
这段对话过于客套,至少季青柚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和虞沁酒身上,但是,她看着眼前的虞沁酒,很熟悉的一张脸,却的确又有种陌生感。
季青柚沉闷地想着。
耳边却又响起了窸窸窣窣拆包装的声音,她看过去,虞沁酒又拆了一根棒棒糖,递到她唇边,偏浅的瞳仁里似是有水光泛起涟漪,
“把这根糖也吃了,我看着你吃完再走。”
又不是小孩子,还要被哄着吃糖。
季青柚这么想着,可还是犹豫地松开紧抿着的唇,迎着虞沁酒执拗的眼,咬住了棒棒糖。
又是草莓味的,她迟来地意识到这一点,微微抿了抿嘴里的糖。
虞沁酒眼里有光在跳跃,有雪花落到眼尾泪痣上,她盯着季青柚,好似松了口气,轻笑着的嗓音很轻,
“骗人,你明明还是最喜欢草莓味。”
还硬说自己不喜欢。
说完,她没等季青柚否认,步子有些急,坐到便利店外边的长椅上,把围巾放在一旁,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你坐这等我一下。”
又要等。虞沁酒很爱说这句话。
季青柚坐了过去,虞沁酒掏出镜子,开始专心致志地补妆,莫名其妙的,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夜晚,她们并排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长椅上。
虞沁酒在补妆。季青柚在吃糖。
这很奇怪,却又不那么奇怪。因为补妆的人是虞沁酒,让季青柚吃糖的人也是虞沁酒。
虞沁酒随时随地都有这样爱漂亮的习惯,从高中起就时不时掏出小镜子理理自己校服里的衬衫衣领,把自己的头发翻来覆去地整成各种好看的发型。
弄完了自己的还不够,还要来祸害季青柚。
每当这种时候,季青柚也只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拿一本书等在旁边。
可她现在没有书,只能静着性子等虞沁酒,说来也奇怪,这种时候她总是格外有耐心。
也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头顶被便利店的屋檐遮住,可还是有雪花从透亮的路灯里飘进来,落到眼睫上,蕴湿了眼眶。
有些奇怪,她明明戴了眼镜。
按道理,雪花是飘不到眼睛里的。
等补完妆,虞沁酒那张漂亮的脸又明亮了一个度,眼睛也跟着大了一圈,睫毛微微上翘着,在雪夜里显得恣意又明媚。
她不急着走,反而环顾四周,发现了旁边放着一台花里胡哨的街机,街机已经不是游戏厅的专属,放在店门口也只是作为装饰,没什么人会真的去玩。
但在看到之后的第一秒,虞沁酒却走过去拍了拍,盯着研究了一会,扫了码,望向季青柚。
“我好久没玩过这个了,陪我玩一会,好不好?”
她嗓音轻柔地问。
季青柚想起虞沁酒出国的年份,2012年,在那之前的几年,遍布她们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童年时期的,也确实是街机游戏。
现在是2022年。
季青柚还是坐了过去,和虞沁酒并排,操纵着画风粗糙的人物,玩着她们小时候经常玩的一个游戏。
她按下按键,下意识地选了八神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