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长环境,是皇城那一道厚厚高高的墙。
墙内奢华尊荣,集普天之下的富贵与威严于一身。墙外的景象,便一分看不见。
可就算知道了,无法切身体会,任何真实的痛苦经过文字与语言通传,都会变得飘渺而虚浮。
陛下下令提高盐税的时候,何尝不知道民生多艰。
他只是觉得这一星半点的要求算不上压榨,人人都多拿出一些,便集腋成裘、聚沙成塔,解了国库的燃眉之急:至于会成为压垮多少人的一根稻草,他并不知道,知道了,也大概可以接受,替他们接受。
他只在乎对他而言的“代价”。
这个道理,是元苏苏这些时日以来,学到最大的一课。
与其言辞恳切地打动人,不如用外界的眼光将其架起来,逼他行事。
对陛下,对谢璩,都是这样。
这正是她擅长的,毕竟元苏苏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眼光和议论。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在有些时候,会起到奇效。
元苏苏招来素采,问:“粥棚搭得如何了?”
“已经筹备就绪,只是近日雨多不便,等到一放晴便可施粥。”素采回禀,“已经向府里禀报过,近来因为私盐案抓了不少人,许多人流离失所。又因为年景不好,邻省许多荒民听说本省富庶,都逃了过来,因而流民越来越多。本来省里也有意开仓赈灾,只是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动。”
元苏苏颔首,知道了。
他们是不敢“赈灾”,不敢触碰到陛下那根敏感的神经,让他被人提醒,他的行为,给民间造成了灾祸。
而元苏苏却不一样了。
大户人家,平日无事都要设粥棚施粥,以彰善名,用的是自己的粮食,并非官粮。
她家中豪富,又是为了躲避婚事而离京,爹爹曾多番叮嘱她温养善名。她做什么,都说得过去。
想一出是一处,也的确是他们眼里她做得出来的事。
元苏苏微笑。
“正好得闲,我去看看粥棚,再顺道去方寸寺问候一下灵山居士,看他画得如何了。”元苏苏揽上披风,正要起身,却顿了下。
“罢了。”她又坐下来,低头,伸手自解开披风的带子,“等雨停了再去吧。”
雨天抬轿不便,她才想到。
护卫和轿夫们前月才在方寸寺受了伤,如今又是雨天,再出了事更不好。
要是她擅长骑马就好了,便不用叫别人。
元苏苏倒也不是不会骑,只是不精通。骑在马上,也一向是如贵族小姐们惯常的一般花团锦簇,被人牵着走马观花,仪态优雅。
要放开了手自己骑,她并不敢保证能控住马。
要是马跑起来,她也不能确定能跑到想去的地方。
谢无寄好像马术很好。
元苏苏沉思了一下。
前世他回京时,似乎就已经很会骑马,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学的,李府应该养不起马。即便养了,也不会让他骑。
他是怎么学的?
这个人还真神秘。
不过前世再神秘,现在也瞒不了她。
元苏苏提声道:“遣人去叫谢无寄过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春野愣了下,想到什么,咧着嘴笑了。
素采小声问:“你笑什么?”
春野仍旧带着笑脸,说,“只是想前不久小姐要拿刀结果了谢公子,我俩四处找匕首,又是忙忙碌碌回禀公爷。如今却日日都见着谢公子,成了小姐的好友,真是因缘际会、物是人非,可见人初见是仇并非永远成仇……”
素采一把捂了她的嘴,屈膝退下去:“小姐,婢子这就去。”
元苏苏却抬手撑着头,说:“你过来。”
春野一僵。
元苏苏伸出一只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问:“编排我什么?”
春野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