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疼欲裂,一瞬间觉得想到的这些东西已经超过了自己目前的极限,一瞬间又坚定下来,认为自己还该往后面再想想。
一鼓作气,思路不能断,要想下去。
这些日子,她告诉了自己很多次要学会颠覆思维,从夺权者的角度去看待一切事物,不能浅尝辄止——
这场皇位争夺战里的所有人都比她更先走,个个都是野心勃勃的老狐狸,她不允许自己差一点。
所以,想下去。
谢璩勾结东南流寇,最后为了自保而踢出南阳侯府、牵连元家,是一种有极大可能性的猜想。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更多证据,彻底证实它或者,再次推翻它。
以及,记住一个新的结论。
不是所有人受到的伤害,都是仇家给予的。
也不是所有利益受损的人,都一定是受害者。
元苏苏放下扶着额头的手,眼前重影的世界,这才重叠平静了下来。
“何先生。”她垂着双袖,身影长长,冷淡说:“托您日后在御史府上,替我们打探件事。”
何清宁恭谨道:“洗耳恭听。”
“您去注意,韩祖恩的死是否算在匪徒身上,而不追查到我。那帮匪徒,最后会不会往东南流寇身上查,以及会不会往九皇子身上扯。”元苏苏说,“如果发生了任何一件事,那大皇子的把柄,可能就在我们手里了。”
何清宁心跳如雷。
他第一次察觉到,原来自己现在离皇权争夺,已经如此靠近。离一个天大的机密,也已经近在咫尺。
他深深俯首下去,说:“是,元小姐。”
送走何先生后,元苏苏又想起一个被忽略的点。
谢璩这辈子,要把山匪全数推给韩祖恩,那么他就得确定,谢无寄是什么时候到方寸寺,能和她撞上的。
那时尹怀伋只怕还在监视她,自然能察觉她提前一天准备车轿要去上香。
可是他怎么知道谢无寄何时要离开李家?
……
谢无寄的尸首太碎,只得一座衣冠冢。
送回来的所有“尸骨”里,竟然只有一件外袍,是能看出形状的。
布衣上面裹着泥,业已干涸,还有斑斑的血迹,和破烂的刀痕。
一看就知,衣服的主人受了多少伤。
因为是晚辈,且是寄养,死得又不太体面,李家并无正式的送葬,也没有人在正经吊唁他。
李三姑娘抱着那一件破破烂烂的袍服,心如死灰,面如枯槁地跪下去。
为了掩饰谢无寄的“死”,李家甚至没有给他设灵堂立牌位。
他所有的,只是李家后山荒田边,一个浅坑薄冢。
掘土的人出了一头的汗,放下铁锹回头说:“三姑娘,放下吧,要下葬了。”
李瑶娘死死地收紧手臂,抱住破衣不肯松手,面无表情地摇头。
“这要是寻常的衣服,留下做个念想也行,可这是凶案啊,这是血衣不吉利的三姑娘。”家仆抹抹额头,继续劝说她。
李瑶娘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家仆见实在劝不动,只能先把其他遗物埋下,等到三姑娘想过来了,再行处置。
李瑶娘抱着那件衣服坐了很久。
她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地看过了,的确是谢无寄平时穿的衣裳。外面是寻常的布料,里面,却粗糙得难忍,手指头磨一下都觉得疼。
甚至翻过来看,里面,还夹着几根乌黑发丝。
这样仔仔细细地看着,就像是谢无寄死在了她眼前一般。
只差一点。
明明只差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