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090 “师公,我们回来啦。”……

比如太君后的身体,比如梁虞的疯癫,还有这些年赵鹤对她莫名的好。

赵鹤看向岁荌,脸上带着笑跟欣慰,“但最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找到了治天花的法子。”

当大夫的,谁不想让天花这种东西永远不在出现呢。

岁荌得意,“我费了很多心思,怎么可能找不到。”

踩着巨人的肩膀,她不成功谁成功!

岁荌捏着火棍戳了戳火堆,“谢谢。”

赵鹤没听清,疑惑地“啊”了一声。

岁荌笑,“我说,赵姨,谢谢了。”

跟今日梁荷小玉的清白比起来,赵鹤对她的那点所谓利用,根本不值一提。

这些年赵鹤对她的关心是真的,教导也是真的,倾心传授她医术,更是真的不能再真。

不管赵鹤为了什么,这份恩情岁荌都记着呢。

元宝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等到这会儿,才轻声问,“赵姨,你既不认识姐姐的母亲,也不认识姐姐的父亲,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赵鹤道:“为了还一份恩情。”

“我跟梁荷和小玉都不熟,但我认识梁荷的爹爹,那个没有背景没有家世,生完女儿没多久就去世的男子。我欠他一份恩情,值得用命去还。”

如今,多多少少也算还清了吧。

赵鹤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向远方,声音渺远起来,“以后这儿也不用我来了,我打算请辞御医一职,当个走街串巷的走方医。”

岁荌诧异地抬头看她,赵鹤笑,“大夫嘛,在哪儿不是治病救人呢,并非只有在宫里才算有医术。”

还完了恩情,她也可以做做自己了。

她想像只闲云野鹤般,走走停停,自由自在,这样才对得起她的名字。

“对了,我有件事情想托你帮我。”赵鹤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里面只朵干枯的荷花。

她蹲下,把荷花连荷包一起交给岁荌,“他就埋在皇陵边上,如果你方便,希望你能把这朵花放在他墓碑后,也算我亲自去看望过他了。”

岁荌没接,而是问,“你不亲自去?”

“我去过了,”赵鹤笑,眼尾满是皱纹,她今年也都五十多岁了,不再年轻,“他入土的时候,我就去看过他了。”

那时年少的她,亲手把一朵鲜艳好看的荷花,放在了他的墓碑后面。

小心翼翼,没敢让人看见。

岁荌这才双手接过荷包,“好,我去皇陵时,帮你放过去。”

“多谢。”赵鹤又跟岁荌说了几句话,才起身离开。

她头都没回,跟岁荌挥臂说道:“我会给你寄信的,等你治天花的法子研究出来,我来找你,咱们好好喝几杯。”

约了以后再见,那便不是道别。

皇陵修建好了那日,岁荌做为新册封的安王,带着她未来的夫郎,随同皇上跟众臣一起,前往皇陵祭祖。

趁旁人休息时,岁荌去了趟自己祖父的墓地,将那个荷包珍重地放在他墓碑后面,无声道:“她来看你了。”

到今日,安王一案算是彻底清了。

日子也来到了十月中,天气慢慢转凉。

岁荌跟元宝想在冬季前赶回老家,免得天冷下雪路难走。因为朝老太太也跟她们一起回去,有老人家在,路上难免走得慢些。

和京城比起来,老太太好像更喜欢小县城,她说那里清净,而且埋着她夫郎跟幼女,她将来走了,也要跟他们埋在一起。

知道她想回去,皇上跟君后挑了个日子,叫两人进宫吃饭。

没喊别人,也没叫太女她们,就皇上君后以及岁荌元宝四人,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坐在一起不用宫人伺候,就这么平平常常吃顿家常饭。

进宫时元宝有些忐忑,心里揣着不安,小声问岁荌,“她们是不是不舍得你走啊?”

安王府现在还没修缮好,她们始终借住在朝府。皇上起初的意思是让两人进宫去住,岁荌没答应。

她一个对朝政不敢兴趣的人,如果这时候进宫,旁人难免会多想,她才不给自己和元宝招惹这份眼红和麻烦。

所以她态度摆得很好,那就是住朝府,不掺和朝堂政事。

“不会。”岁荌牵着他,“别怕,有我呢。”

等饭菜上齐,皇上亲自挽起袖筒给两个孩子夹菜。

君后见元宝一直紧张,笑着说,“这顿饭,算是我跟你姨母为你俩准备的送行宴。”

此话一出,元宝瞬间舒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

“你们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要说对我有多少亲情,都是假话。我虽念着阿荷,但的确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所以如今心里对你的疼爱,也多数因为你母亲的原因,想对你多多弥补一些。”

梁蕴看着岁荌,“你同你母亲长得很像,但我不能因为舍不得她就把你拘在宫中。”

“我分得清,阿荷是阿荷,你是你。你有你自己的活法,不能替你娘留在京中。”

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皇上,更不是强人所难的姨母。

岁荌不是她养大的,她没权力干扰她的选择,她能做的就是支持岁荌的决定。

说到这儿,梁蕴忽然苦笑一下,“如果阿荷有选择,她怕是也不愿留在京中,更不愿投生于皇家……”

所以岁荌选择离开,她不拦着。

梁蕴说,“安王府会继续修的,你们隔上两三年,清明回京扫墓祭祖时可以在那里落脚。”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没有,我就按着以前我府邸的布局去修了。”她记得阿荷很喜欢她的宅子,所以常来住。

岁荌抬手,拿起公筷,往梁蕴面前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热菜,“姨母,我娘应该很开心。”

梁蕴这些年一直觉得愧对梁荷,死的人本来该是她跟她夫郎。

听岁荌这么说,梁蕴抬眼看她。

此时坐在桌上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而是一个希望得到妹妹安慰的长姐。

岁荌道:“您活了下来,梁国才有了今日,也因为您平安无事,她如今才能洗清冤屈。”

岁荌想了想,代入自己,轻声说,“她本来就活得不易,是您一直在照顾她。当年牺牲她来换您平安,她应该很开心很满足,觉得终于能为您做一件事情了。”

梁荷算是被梁蕴养大的,她甘心替梁蕴赴死的时候,心里应该很平静。

她终于能为梁蕴做事了,哪怕以这种方式。

梁蕴抬手捂眼睛,久久没再言语。

是君后跟元宝说起别的,这低沉伤感的气氛才慢慢有所缓和。

君后问元宝,“将来出嫁,你是要在京中办,还是在你们那儿办?”

他笑,“如果在京中办,我让你以郡主的身份风光大嫁。如果在你们那儿办,我就将你的嫁妆送过去。”

毕竟君后认元宝为义子了,怎么着都不会委屈了他。

元宝看向岁荌,岁荌认真想了想,“在小县城办。”

她表示,“这些年我没少随份子钱,得要回来,不然好亏!”

皇上君后被她逗笑了,“行。”

吃罢这顿饭,没过两天,岁荌跟元宝就准备启程回去了。

元宝来的时候,行李就一个箱子,走的时候,满满一马车的箱子。其中有颜节竹为他做的秋衣冬衣,还有君后的无数赏赐。

就因为东西太多了,导致她们回去时,皇上特意派了一行人暗中护送。

“岁荌姐……”她们要走了,朝颜想来想去,在元宝跟岁荌之间,她最舍不得的居然是岁荌。

岁荌在她小时候便是大姐姐的形象,有她在,朝颜总觉得自己是健康的,是个胖嘟嘟的小孩。

如今岁荌要回去了,什么时候再来京城也说不准,而她自己也即将面临春闱以及扛起家族荣耀的重任,能回小县城的次数不多,往后再见就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朝颜掐着指尖,轻声说,“也不知道明钰哥哥生了没有,曲曲说没说到妻主,他那金头面我还没凑够银子买……冰粥有没有吃胖,永安堂前面的柳树现在是不是已经秃了……”

她说了半天,都没把那句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也好像跟你们回去。

朝颜知道她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只笑着看向岁荌元宝,吸了吸鼻子,提起精神道:“你们成亲时,一定要请我,我告假过去吃席。”

她很骄傲:“我跟曲曲要做小孩那桌,我一定比他们都能喝!”

岁荌笑她,“你也只能跟小孩比酒量了。”

岁荌朝朝颜伸手,叹息一声,“抱抱?”

朝颜别别扭扭,伸手抱她。